蔡元培之所以会想到要转移文化中心,与1926年之后北京愈来愈严酷的人文社会环境有关。?武.4*墈_书, ~首*发+1926年初,震惊中外的“三一八”惨案,彻底打破了人们对清明政治存有的幻想。周作人评价说,“三一八”惨案“虽然出在北京一隅,但其意义却是极重大的,因为正如“五四”代表了知识阶级对北京政府进攻的成功,“三一八”乃代表北京政府对知识阶级以及人民反攻的开始,而这反攻却比当初的进攻更为猛烈、持久,它的影响说起来真是“更仆难尽”,“对知识阶级的恐怖时代可以说就此开始了”。[187]《国闻周报》的记者严慎予则以“黄昏景像”来形容此时的北京教育界。他认为“教育界遗失了五四运动的精神”,却“保留着五四运动的皮毛和政治罪恶两种结果的总和”。而蔡元培是“不再想在政治上有活动,也不想在商业上求立足,又不是思想消极,但求优焉游焉以乐余年的人”,所以,即便他“对于教育实在是有兴趣又有勇气的人,实在是环境不容许他向前罢了”。[188]
此时仍在北大任教的吴虞,曾在1926年6月22日日记中描述了北大教师的生存境况:“因北京困难,纷纷他去,如化学主任丁燮林,物理主任颜任光,数学主任冯祖荀,哲学教授胡适及其他教授李四光、林玉堂、沈兼士、钱玄同等。或被他校请去。或宣告暂行离职。`微?趣_小^税^旺* +哽/辛/嶵/全~顾孟余、李大钊、陈启修、于树德、朱家骅,因政治关系未到校授课。蒋梦麟、马叙伦,亦皆销声匿迹,不敢再露头角。”到了9月,北大的情况则更趋恶化:“学校放假,几同倒闭,开学无期。北大教授,除党派色彩太重者上季遁迹外,鲁迅、陈垣十余人或附厦门,或往清华。闻黄晦闻(庵)下季亦将请假。二三硕果,风流云散。惟一般谈乡谊,保饭碗辈,继续活动。”[189]因经费的拮据和政治环境的恶化,北大已难以再现五四前后的辉煌,蔡元培等人于是便有将北大这一学术文化中心做一迁移的考虑。由此看来,蔡元培即便心中放不下北大,却也在现实面前无法对回校复职抱有任何期望了。
若再仔细检视蔡元培与北大各方的来往信件,他对胡适所言之“毁誉听之,不愿与辩”,更透彻地说,是“无法与辩”的意思。所谓“无法与辩”,既是说无论是辞去北大校长还是回京复任,已不再是简单的教育问题,而是牵涉到现实政治和教育界的派系争斗,蔡元培很难做出公开解释,同时也是指对不同立场和观念的质疑之声,蔡元培取“兼容并包”的态度,认为无需辩白。可以说,“毁誉听之,不愿与辩”的态度正是蔡元培此后多年对外界的评价所持的态度;同时,也正是这种态度给外间留下了不少可供想象的空间。
在此次“挽蔡”事件中,蔡元培对各方发出挽留函电的回复都很简略:在提出辞职之前,一直都并未明确表示自己不再回任;而提出辞职之后则表现得相当坚决。/x~t,i¨a~n\l*a`i/.`c/o,m·他之所以不在欧洲考察期间或回国之后就提出辞职,也是因为有很多顾虑。早在1925年蒋梦麟就曾致函蔡元培表示:“学校内外,现甚平静。对于将来维持计画,亦已筹及。第一步谋减轻先生责任,使但留校长名义。第二步始能谋摆脱也。办事程序如此,操切必生变故。一切详细办法,容当面罄。”[190]后来,蔡元培又在回复老友张元济的信中说:
弟本欲再留两年,而蒋梦麟兄来函,言有种种为难情形,非弟回国一次不可;如弟必不能留,则亦可回而复出;并承彼代弟计画,于暑假中暂回,要求电告。弟此时若提出辞呈,则使梦兄益增困难;不辞而又不回,则态度又太暧昧,故复电允于暑假中回国一行,而要求再得续假一年,备暑假后再作欧游。现尚须观察时局,如到七八月有可以回国之情势,则准回来一次。[191]
1924年12月初,蔡元培在回复傅斯年、罗家伦劝慰的来函中也表示:
此次来欧,本已决脱北大关系而专心于此,后来因种种关系,不能不暂居其名。弟以为,既有其名,势不能闭门读书而不与外事,故对于教育事业或学术集会,不能不参与,事后思之深觉非计,自今以后,于此等关系亦将一概谢绝,惟对于北大居名而旷职,深为不安,当亦谋所以解决之,惟冀知我者能见谅而已。[192]
蔡元培想脱离北大固已有年,但问题在于北大的特殊地位和蔡元培的声望,北大校长一职并不是那么容易辞去的。正如前文所述,京师教育界此次“挽蔡”运动的热情丝毫不逊色之前各次,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