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着一尊神像。
那神像大约一尺高,泥塑彩绘。头戴帝王冕旒,面容却并非常见的慈眉善目或庄严肃穆,而是极其威严,甚至……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浓眉倒竖,双目圆睁如铜铃,虬髯戟张,脸色是如同生铁般的青黑色!他身穿黑色蟒袍,一手持笏板,另一只手……竟然高举着一本展开的、仿佛由人皮制成的册子!册子上隐约可见“生死簿”三个血红的篆字!
阎王!
供奉在张伯家神龛上的,竟然是掌管阴司、执掌生死的阎罗王!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荒谬和彻骨寒意的感觉瞬间攫住了苏禾!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一个每天拎着渗血垃圾袋、发出诡异笑声的邻居,在家里供奉着凶神恶煞的阎王爷?!
就在这时,神龛前那摇曳的烛火似乎被一股阴风吹动,猛地剧烈晃动了一下!光影摇曳间,苏禾似乎看到阎王那双怒睁的、彩绘的眼睛,仿佛动了一下,冰冷的视线穿透门缝,首首地钉在了她的脸上!
“啊!”苏禾吓得魂飞魄散,低呼一声,猛地向后踉跄一步!
也就在此时,703室的门“砰”地一声从里面关上了!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巨大的关门声在死寂的楼道里如同惊雷!苏禾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瘫软,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阎王那双怒睁的、仿佛活过来的眼睛在她脑海里疯狂闪现!
恐惧到了极致,反而催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愤怒!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忍受这一切?!凶宅!诡异的室友!重复的便利店!渗血的垃圾袋!供奉阎王的邻居!还有那个把她困在深夜的老板和越来越像纸人的男友!
“张伯!张伯你出来!”苏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冲到703室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那扇深色的、油漆斑驳的木门!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利变形。
“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出来!”她用力捶打着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你为什么天天半夜倒垃圾?!你那袋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天天往下滴东西?!你到底在干什么?!开门说清楚!”
门内一片死寂。
苏禾的拳头砸在冰冷的木门上,指骨生疼。她声嘶力竭地质问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开门啊!你说话啊!”苏禾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愤怒被无边的恐惧再次淹没。她想起那渗着暗红粘液的袋子,想起那甜腻腥气的“点心”,想起神龛上阎王那双怒睁的眼睛……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寒意包裹了她。
她停止了拍打,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抽泣起来。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楼道里的空气,无孔不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挣扎着爬起来,失魂落魄地走上七楼。推开704的门,屋里依旧一片死寂黑暗。她没有开灯,也没有看次卧的方向,只是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板上,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恐惧中,蜷缩成一团。
这一夜,她没有再听到林晚房间里传出男人的低语。只有自己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第二天清晨,苏禾是被刺眼的阳光晃醒的。她依旧蜷缩在玄关冰冷的地板上,浑身酸痛僵硬。昨夜崩溃的余悸还在心头萦绕。她挣扎着爬起来,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客厅的窗户。
外面阳光明媚。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混乱的脑海——垃圾!
她猛地冲到窗边,探身向下望去!
楼下,603室窗户正对着的空地上——干干净净!水泥地面在阳光下呈现出原本的灰白色,没有任何水渍,没有任何暗红的痕迹,甚至连一点污垢都没有!仿佛昨夜张伯那个渗着暗红粘液、滴落着不明液体的巨大垃圾袋,以及他留下的任何痕迹,都只是她疯狂臆想中的幻觉!
苏禾死死地盯着那片干净得刺眼的水泥地,一股比昨夜面对阎王神像时更深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西肢百骸。
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对门那扇紧闭的、油漆斑驳的703室房门。
门缝下,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