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躺在次卧那张低矮的床上，身体沉得像灌了铅，意识却像一团被反复撕扯、搅拌过的棉絮，混沌、麻木，找不到任何可以抓住的线头。`我,的?书.城￠ .首?发′冰冷的尸臭味顽固地钻进鼻腔，枕下那枚铜币的冰凉触感透过薄薄的枕套，硌着她的后脑勺，像一块嵌入血肉的异物。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泥沼，咕嘟咕嘟冒着泡。

周屿……男朋友……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光，在混沌中闪烁了一下。他有车。一辆干净、舒适、散发着木质清香的轿车。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和他住？他不是总说心疼她住在环境不好的地方吗？为什么每一次，他都那么坚决地拒绝踏入安宁公寓半步？甚至，连送到楼下都不肯？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她拼命回忆和周屿相识的细节。是在哪里？什么时候？怎么开始的？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油腻的污垢，模糊不清。只记得那段时间，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然后他出现了，像一道温暖的光，驱散了黑暗，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可具体的情景，竟是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用橡皮擦粗暴地抹去，只留下一个“他是男友”的标签，孤零零地贴在空荡荡的记忆墙上。

就在这时，另一个画面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这团混沌——

公司里，陈老板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那个精致的相框。

她不止一次瞥见过。照片里是年轻许多的陈老板，意气风发，搂着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阳光男孩。男孩笑容灿烂，眉眼飞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当时她只觉得老板儿子很帅，很阳光，与自己毫无交集。

可现在，那男孩的脸，那张洋溢着青春笑容的脸，竟在脑海中，与周屿温润如玉、带着金丝眼镜、总是挂着恰到好处微笑的脸，缓缓地、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五官的轮廓，眉眼的间距，甚至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惊人的相似！

“嗡——”

苏禾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她猛地蜷缩起身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可能！巧合！一定是巧合！

可就在这时，那些被她忽略的、如同蚊蚋般的同事私语，猛地清晰起来，带着冰冷的恶意钻进她的耳朵：

“……听说陈总的儿子……唉，真是可惜……”

“是啊，那么年轻，好像是意外？”

“嘘……别提了，陈总最痛心的就是这事……”

“好像……走了有几年了吧？”

走了？死了？！

陈老板的儿子……死了？！

而她的男朋友周屿……和那个死去的儿子……长得一模一样？！

“啊——！”苏禾发出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像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这团混乱的、恐怖的线团彻底绞碎！

周屿是谁？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长得像老板死去儿子的……纸人？一个被陈老板用邪术烧出来的、用来困住她的幻影？！

这个念头如同地狱的寒风，瞬间冻僵了她全身的血液！她想起陈老板办公室里飘出的焦糊味和低语，想起周屿身上那过于完美的、毫无瑕疵的温柔，想起他对殡仪馆附近病态的偏爱，想起他拒绝踏入公寓时那不容置疑的坚决……

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脑子里搅动！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觉！是这该死的凶宅！是这诡异的工作！是那个邪门的老板搞的鬼！

“不行……我要弄清楚……我要去问清楚！”苏禾在黑暗中嘶哑地低语，牙齿咯咯作响。\t*i^a\n*l,a,i.s,k/.?c.o?m￠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眼神在极度的恐惧中迸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便利店！那个该死的便利店！那个阿明！那个肉松饭团！明天……明天一早！人多的时候！我要去问个明白！砸了那个鬼地方！”

这个念头成了她濒临崩溃的意识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重新躺下，像一具僵硬的尸体，死死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积蓄力量。枕下的铜币冰冷依旧。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在浓稠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中沉浮。那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深渊时——

那个声音，又来了。

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心悸的韵律，断断续续地从隔壁林晚的房间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