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坐在窗边远望,话极少,却很爱笑。
扶桑郡的人都说,她笑起来十分甜美,唇红齿白,眼如弯月。养在宫中时,极受国君宠爱,百挑夫婿而不得,竟不忍嫁出,耽搁多年,仍不婚许。
源今时与她同样,亦是法皇钟爱之子。他生性温和,不喜权术,只爱阴阳道法,研习文韬武略。为他选夫人一概不要,求个清净解脱,不愿为人束缚。
两人就这样被耽搁下来,一拖就是数年。后来南国与扶桑边境不平,常有倭寇作乱,若出兵难免劳民伤财,无奈之下,只得想出这和亲之法,以求得安稳太平。
南国因只有兰漪公主适合,便强硬声明,要扶桑最好的公子。法皇无奈,只得递上了源今时名帖八字,唉声叹气,担忧公主性情,怕委屈了自己儿子。
源今时同兰漪心知自己是联姻,各自为政,皆有些心灰意冷。成婚地便在扶桑郡,迎娶那日,两人脸上都没有笑容,只互相执手,缓步而行,循着那些冗长繁杂的礼仪,冷眼旁观二国来使面和心不和的恭维奉承。
据说那时公主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无趣得很。
源今时始终未做声。入了洞房,也不愿多待,只在席中喝酒,喝了整整一夜。
他喝得醉了,无意识间扯断了封印之锁,地缚灵作乱,险些冲撞了公主。源今时护着她时,不小心撞掉了她面上的珠玉帘,看清了她模样,觉得恍若天人。
若能与你厮守,做个无趣之人也罢。
源风烛便是在那塔楼里出生的。父母宠爱他,后又带他去了扶桑。小小年纪便往来两国之间,还在朝臣家养了几年。人情冷暖,善恶变换,他身在其中,纵然身份贵重,许多事仍是不能如愿。
还好有父母庇护,再多烦忧事,总会迎刃而解。
记忆中母亲很爱笑,笑起来眼睛是弯的,光是望着她的笑容,就能看很久很久。
母亲是何时开始不爱笑了?
好像是父亲亡故之后。
她最爱坐在塔楼第七层看窗外美景。父亲离去后她仍是常常坐在那里眺望,只是她不再笑了。
唯有看到自己来请安时,她才会笑上一笑。
母亲从来不哭。任何伤心事,她都不会以泪洗面,没有一丝哀怨之态。
她说,兰因絮果从头问,梦向楼心灯火归。
后来,母亲也不在了。这偌大的塔楼越来越沉寂,只有他守在这里,一日一日对着这些旧物怀念旧人。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源风烛自然难过,只是无法宣之于口,更无法与他人诉说。
从未得到和得而复失,究竟哪个更为痛苦,他也不得而知。
纵然苍穹有尽,郁结却无期。
“母亲,都说水满则溢,月满则缺。若我不羡长安,能否再得团圆?”
烛火上的纸罩子徐徐转动,画中贵女持扇掩面,寂静无声。
在那塔楼内,第五层中有间屋子,算是他一处书房,常在此处办公。繁杂的文书堆了满桌,他用笔蘸了墨水,在纸上慢慢描摹。
正翻着公文,隔房门外忽然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有一人快步赶来,跪在门外叩拜。
“郡守,青女画像已誊好了。随时可送往各城各郡。”那人道,“按少主所说,丝毫不差。”
“先不急。”源风烛慢慢道,“等她醒了,问问她的意思再说。”
“郡守,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说。”源风烛瞥了他一眼,“直说。”
“我们擅作主张,誊了那张画像,是否失了礼数?若她不愿,岂非……”
“我是个贼,喜欢听人私房话。”源风烛批着文书,头也不抬,“她要寻她妹妹,费劲周折。我既能帮,为何不帮她一把。就算再怎么黄泉贵子,身份摆在那里,其他城官郡守也不敢忤逆。”
“那郡守为何又要再问她的意思?不如直接……发下去便是。”
“我高兴。”源风烛冷漠道,“再聒噪,打折了你的腿。”
“属下不敢。”
那人跪在地上,兢兢战战。源风烛将手一抬,要他下去了。
蓦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外面喊了一声。
“重阳。”
“属下在。”
守在门边的年轻人闻言立刻入内,等候吩咐。
“去贴公文,贴满整座扶桑郡。”源风烛道,“告诉百姓,太子失德,冤魂作祟,杀了郡中许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