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额头,湿漉漉的,又暖又痒。
她皱着眉,下意识躲了躲,将脸颊埋进了软枕上。那人收了毛巾,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掌很暖,上面生着茧子,是个男人的手。
这个人,岑吟觉得陌生,又觉得亲切。恍恍惚惚间睁开眼,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坐在床边,用黑红色缎带蒙着眼,正冲她微笑。
岑吟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会,忽然伸出手去,朝他脸上摸。
纤细的手指碰到他鼻尖,又向上摸了摸他眼睛上的缎带,继而缓缓地碰了碰他的脸。
恍然间觉得,他有些熟悉。
“我是不是见过你……”她喃喃道。
她面前那人笑着,继续用毛巾擦着她的额头。
“发烧了。”
“我是不是见过你?”她又问。
那人笑了一声,似乎点了点头。
“见过的。”他低声说。
“什么时候……”
“你再好好想想。”
耳边传来一阵排萧声,有人在吹奏古曲,似乎心事重重,又似乎心无杂念。
雪,漫天飞雪。天寒地冻,冰冷刺骨。耳边传来阵阵哭声,像是个不大的孩子,哭得凄惨伤心。
岑吟四下里去看是谁在哭,找了片刻,却发现似乎是自己。
“你再想想。”
风雪夜,万籁俱寂。四周冰天雪地,寒风阵阵,夜深得不见五指,唯有清冷月光撒下,透过林荫时照在一个白衣人身上。
他持着一杆长戟,于幽夜中穿梭而过。眼上蒙着黑红布,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正急急赶向一座远山。
岑吟觉得自己好像在一旁看着,又好像就是那个小女孩。她一声不敢出,只是仅仅地抱着那人的脖颈,虽然他身上很暖,却还是在微微发抖。
“别怕,君故。”那人在她耳边说,“等入了观中,便无事了。”
“爹娘呢?”岑吟在他耳边问,“妹妹呢?”
“我只奉命护你,不知他们下落。”
“爹娘……妹妹……我想回家……”
她声音带了哭腔。那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脚下未停,仍是狂奔不休。
就在这时,半空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十分焦急,似是来通风报信。
“公子,他追上来了!”那人急道,“兄弟们不是对手,根本拦不住他!”
“……废物。”白衣人冷冷道,“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厉害。”
一阵狂风过,他向左转头,只见另一到白色影子出现在不远处,速度奇快,几乎与他持平。
他手中持着一杆银枪,乍看上去,竟像是自己的影子。
“孩子给我。”那人冷酷道。
“休想。”
那人猛冲过来,两人枪戟交叉,火花四溅,不肯相让。
岑吟被他护在怀里,紧紧贴着他胸口和脖颈,抱着他不敢睁眼。
只记得耳边刀兵声,和那霜寒之气,冷得她透彻骨髓,不住地发抖。
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却觉得周围寒冷无比。不知此时若抱住他,是否还是温暖如故?
“好冷……”她轻声说。
萧无常将她扶起来,为她灌了些热汤。正欲拿被子包住她时,岑吟却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慢慢拉近。
的确很暖。和梦里那人一样。
她抱紧萧无常的脖颈,将脸颊贴在他肩头。
萧无常抱着她,贴着她发烫的额头,忽然轻轻唱起歌来。
“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馵。”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梦中仍是风雪夜,那人护着自己急行,持着长戟的手已滴出血来,顺着杆子落在雪地中。
背后之人没有再追。他转过头,冷冷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看。
“那就等着。”他轻声说。
*********
大扶桑之内有座七层塔楼,乃宫中匠人铸造,瑶台琼室,云窗雾阁,极为瑰丽。它是城中名景,亦是源氏私宅。
传闻中说,塔楼是东瀛皇子源今时为夫人兰漪公主所建,外设铜墙铁壁,内置精妙机关,既是壁垒,也是桃园。据说源公子甚至用了地缚灵看守塔楼,极尽所能护公主周全。
南国公主最喜欢第七层,立于窗边时,能看尽扶桑美景。春日来时,城外樱花盛放,秋日将近,满山红叶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