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断壁残垣, 歪斜的梁柱,焦黑的墙壁,废墟中还冒着丝丝白烟,每一处都像被烈火舔舐过的伤疤,地狱般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
“啊!”
头部猛然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入脑海。
昨夜那如同噩梦般的记忆,伴随着剧痛,如洪水决堤般,带着血腥、混乱和绝望,汹涌地涌入他的脑海……
熊熊的大火在夜空中张牙舞爪,火舌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将天空映得通红。
热浪滚滚而来,空气中充斥着木头燃烧的焦糊味、焦炭味,以及血液的浓烈腥臭。
许璋守在院门处,手中紧握环首刀,他的胳膊己酸麻不堪,却不得不机械地挥舞,不断阻挡着潮水般涌来的黄巾军。
这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长时间地与黄巾军交战。
他能感受到这群“贼寇”身上散发出那种超乎寻常的疯狂与决绝
——他们面目扭曲,眼中只有悍不畏死的狂热,没有一个人犹豫,没有一个人害怕。
仿佛他们就是为了死亡而生一般,为了那所谓的的“黄天太平”,将自己的生命毫不吝惜地投向刀锋。
汉军的惨叫声、黄巾军的怒吼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火焰吞噬一切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许璋觉得自己身处地狱的最深处,每呼吸一口气,都是带着血腥与硝烟的灼热痛苦。
手中的刀砍杀得麻木,每一次挥舞,都感觉有粘稠的血液喷溅到脸上,冰冷而滑腻。
就在这混乱而血腥的战乱中,他在猛地瞥见一个身影——那身影瘦小而又坚定,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如此孤傲,又如此熟悉。
他心头猛地一震,那熟悉的轮廓,那股不屈的气势,让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狗蛋……狗蛋!”
他朝着那个身影嘶哑地呐喊着,声音被淹没在混乱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是我啊!是我许璋!
”他想要冲过去,想要确认那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朋友。
狗蛋微微侧目也看到了他:“许璋...是你!?”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就在二人相认的瞬间,身旁一名汉军士卒大叫着,举着染血的环首刀冲了过去,口中喊着:
“狗贼受死!”
他扑向狗蛋,试图一刀将他斩杀。
狗蛋的反应迅速得令人心惊,他身形一侧,如同泥鳅般滑溜地避开了那名士卒势大力沉的斩击。
同时快速张弓搭箭,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咻”的一声,箭矢正中汉军士卒的大腿。
那士卒吃痛闷哼一声,动作迟缓了一瞬。
狗蛋没有丝毫迟疑,他顺势抽出腰间短刀,身形一矮,如同灵敏的猎豹般扑了上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惊人,丝毫不见半点犹豫。
然而,那名汉军毕竟是个成年人,久经战阵,即使大腿中箭,也爆发出一股蛮力,他瞬间将狗蛋压在身下,并反手抓住他的的手腕,狠狠一扭,将短刀反向抵住少年瘦弱的脖子。
那冰冷的刀刃,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就能割破少年稚嫩的喉咙。
许璋愣在原地,手中的环首大刀此刻重如千钧,死死地压制着他的手臂,让他抬不动分毫。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地狱般的战场上,遇到曾经那个与他推心置腹、共享太平愿景的朋友。
一边是战友,虽然是个陌生人,却代表着他的阵营,他所追求的功名利禄。
另一边是敌人,但他,是那个让他感到困惑与共鸣的黄巾少年。
自己到底该帮谁?
这两种身份、两种情感,在胸腔中激烈地撕扯着,几乎让他崩溃。
狗蛋的脖子己经被刀锋刺破一个小口,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染湿了刀尖。
他绝望地望着许璋,那双曾充满稚气与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助与哀求,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许璋……救…………”
那声音,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首击许璋的心脏。
他停止了思考,死死闭上眼睛,举着刀就砸了下去,他不知道会砍中谁,只知道必须结束这该死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