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衣服的内衬里还刻着我的音符们,它们依旧在歌唱着,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歌唱着。早先在第一次看见它们时,士兵还是有着十分的兴趣的,因为它们长得多么像那些摩斯电码,像密报,像他们得以用来邀功的证据。然而很快他们便失望了,因为那确实只不过是些普通的、灰头土脸的圆点和弧线。领头的那个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它们的真名,于是友善地开始同我交流他那些所谓的古典曲目,并在我保持沉默的第三个小时之后声称要帮助我完成这个钢琴家的梦想。
于是那些钉子便将我的经络和血管钉在了一起。我猜想他或许很期待我对他道谢。
我在每一次从疼痛中醒来时都会下意识去观察他们的表情。因为我太害怕在昏睡之时我会不受控制地吐露出什么秘密。幸好,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我抬起眼来,他们都依旧是那副木一样的神情,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从我这里绝榨不出一滴有用的东西。谵妄也还是会降临,只不过这些时候,被悲痛和愤怒滋养壮大的它们再也无法受我控制,我常常会看见那只小雀一次次地撞死在笼壁上,看见废墟里无数个只余半截的身体,那条濒死的艺术的胳膊唯独在这种时候使得上力气,然而我能做的也仅仅只有甩动,试图挣扎着破开那些锁链——士兵们往往只会把我当成笑话一样对待,偶尔随意落几抽鞭子。我有时会思考:如果此时我咬舌自尽,是否会有人像我对待当时那个男人一样也为我念一段祷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