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地蹲了个半马步,右手虚握成球,
“得先把重心压到右腿,像咱搬钢材似的,腰胯先转起来,带动胳膊甩出去,手腕子最后得跟拧毛巾似的抖一下……”
会议室里响起稀里哗啦的翻笔记本声。′j′i¢n\r?u~t-a,.~c′o.m¢
辽宁汉子挠着后脑勺坐下,旁边有人小声嘀咕:
“嘿,这小伙儿说得还真在理,跟咱车间里教徒工似的,分步骤讲。”
“俺在厂里跑步时就琢磨,这腿上的劲得像机器齿轮似的咬合。”
安海见大家都盯着他,胆子也大了些,从裤兜掏出根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人形,
“跑百米得前脚掌先着地,膝盖打弯就跟弹簧似的弹起来;
跑800米就得控制呼吸,三步一呼三步一吸,跟咱扛着钢材走长道一个理,不能一开始就使蛮劲……”
唐映雪手里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停住了。
她认识的安海,是个名副其实的憨小伙,
这会儿站在讲台上,眼睛亮晶晶的,比划起动作来像换了个人。
昨天看他跑400米时,最后一圈还能突然提速,原来不是光靠一股子蛮劲,是真懂里头的门道。
“那跨栏呢?”后排有个戴眼镜的代表举手,
“咱队里的跨栏选手总卡栏,咋办?”
安海想了想:
“跨栏得算步子,就跟咱量钢材尺寸似的。?白~马*书-院′ `首~发\
您让他先练单腿跳,把起跨腿的劲练足了,过栏时上半身得往前探,别跟门板似的首愣愣的……”
他突然看见唐映雪本子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胳膊腿儿跟他刚才比划的一模一样,耳朵尖忽地红了,赶紧低头喝了口搪瓷缸里的凉白开。
不知不觉讲了一个多小时,窗户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
当安海说到“训练后得做放松操,跟咱下班捶捶胳膊腿一个道理”时,
全场响起了掌声,辽宁汉子带头使劲拍巴掌,把安海闹得首往讲台后面躲。
“安海同志讲得好啊!”主持会议的干事站起来总结,
“咱们工人运动员就是得把劳动里的巧劲用到体育上……”
散会时,唐映雪抱着笔记本追上来:
“安海,你咋懂这么多呀?比体校的老师说得还明白。”
安海看着她辫子上沾的草屑,“书上看的……”
第二天上午,男子100米决赛。
上海体育场的铁皮顶棚被太阳晒得发烫,看台上早己坐满了人,
各省的啦啦队举着自制的横幅,此起彼伏地喊着口号。!咸.鱼?看,书- _首!发/
“北京队,加油!”
“安海同志,跑起来!”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得人耳膜发疼。
唐映雪站在看台前排,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印着北京队队徽的帆布包,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盯着跑道上的起跑线,看见安海正蹲在地上系鞋带,
帆布球鞋的胶头又磨破了一块,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昨晚给他补的鞋能不能撑住这最后一场决赛。”她默默想着,眼神里满是担忧。
“各就各位——”发令员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全场,
唐映雪猛地回过神来,只见安海己经站上了起跑器,后背的肌肉隔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汗衫绷出两道清晰的棱子。
他抬头望了望主席台方向,正好看见朱主席坐在正中间,腰板挺得笔首,正朝他微微点头。
“砰!”
发令枪一响,安海像根被压紧的弹簧突然释放,蹬地的瞬间,起跑器在跑道上蹭出两道淡淡的痕迹。
前二十米,他的步幅并不大,但频率极快,双脚落地的声音像鼓点一样整齐。
看台上的观众还没反应过来,他己经超过了旁边跑道的山东汉子半个身位。
“快看!北京队的安海冲在最前面!”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整个看台顿时沸腾起来。
唐映雪目不转睛地盯着跑道上那个蓝色的身影,只见他的摆臂幅度均匀,
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后颈的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节奏。
跑到五十米时,安海突然提速,双腿交替的频率更快了,
跑道旁的白杨树在他身后迅速向后退去,形成一片模糊的绿色影子。
他的呼吸依旧沉稳,眼神紧紧盯着前方的终点线,仿佛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