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树丛堆叠,银辉泄落满地。那大红喜服就这么随意丢放,显然是司见月匆忙脱下来的。
“我丶靠!”铃杏冲上前张望,开始脱鞋,整个人慌慌张张,嘴里骂骂咧咧地,“司见月你要死啊你!我说不可以,你就要投河自尽是吧!”
铃杏利落地褪了外袍,只着洁白的里衣,快几步加速靠近河岸,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扑通——”
时已冬至,水温极寒。
浑身的热量仿佛被瞬间剥夺,在骨缝里消耗殆尽,每根脚趾丶指尖都不自觉地痉挛蜷缩。冰冷刺骨的河水自四面八方而来,涌入七窍五脏。
肺部是强烈的挤压感,听觉也闭塞。
其实这河水是清澈干净的,流动的水面在月下波光粼粼,因这鱼儿入水般的动作,以她为中心泛出圈圈涟漪。像古琴被弹指一拨,袅袅馀音。
水里很暗,铃杏看不分明。
裙摆被骤然翻起的水流掀了上去,露出笔直而凝白如玉的双腿,足弓自然弯曲,圆润可爱的脚趾被冻得发红,小腿细长,往上的腿根是羊脂般膏腻的肉感。她试图压着裙摆,然而无济於事。
冬日本就穿得很多,况且嫁衣繁冗厚重,添了亵裤会使人看起来更加臃肿丶笨拙,再者修士多半强身淬体,有御寒之力,是以她没有穿亵裤。
铃杏不知该不该后悔,贸然入了水,这副模样实在太不体面,若被他人瞧见了该如何是好。
都怪司见月。
——但是他又在哪里呢?
铃杏拧着眉头,憋住气,柔软纤细的腰肢灵活地扭动,往更深处游去。但也没有太深入,就在月光恰好能照亮的地方,光线朦胧,如云似雾。
恍若坠入云海,擡手便能触到月。
眼前的水面仿佛倒映着什么,昳丽的光影一闪而过,似游龙,更惊鸿。那是……鲛人吗?
如瀑的墨发像丝绸般缓缓铺开,精雕细琢的五官被云雾遮挡,只晓得那双瞳眸极黑,嵌了星子那样明亮,唇色极艳,形状优美得像花瓣,丰盈而富有光泽感。鼻梁挺秀如玉山,下颚线凌厉。
与铃杏相反的是,他只着了亵裤。
少年赤着光洁的上半身,胸膛平坦而有着薄薄的肌肉,腹部线条沟壑分明,腰身劲瘦,胸廓外侧乃至腰侧是清晰的前锯肌,漂亮而张力十足。
并不是外表那样的单薄孱弱,相反他看上去蕴含着万钧之力,犹如一柄不常出鞘的剑刃。
绝非只是花架子,而是积年累月的。
他长臂如猿,肤色冷白似雪,狰狞可怖的青筋蜿蜒直上,臂肌微微鼓出,肩胸挺拔宽阔。苍白修长的五指垂在身侧,那握力让人不容置疑。
或许就能轻易留下指痕。
他的指痕,鲜明的,像是标记。
原来荒郊野岭的河里,也会有这般绝色又冷艳的鲛人吗?铃杏与他遥遥对视,仍看不分明。
铃杏试图拨开云雾,想确认他的身份,可水中阻力过於强大,饶是有心,也难为。但铃杏不舍轻易放弃,探身奋力地往前游动,想伸手去捞。
然而这少年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只是个虚无缥缈的幻象而已。他很冷漠,并不予以回应。
影影绰绰,触不到,更抓不住。
铃杏一晃神,那鲛人便消失不见了,只馀原地留下连串的水珠儿。铃杏心中着慌,快速地反覆眨巴着眼睛,再度陷入迷茫,失去所有的方向。
那鲛人也很狡猾,只是让铃杏看到,又不至於让铃杏完全看到。他隐在暗处,故意躲藏。
铃杏在意他的模样,铃杏好奇他的模样,铃杏因为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铃杏那么渴望触碰到他却总是扑了空丶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都很好看。
他都很喜欢,很喜欢……
被钓在眼前的胡萝卜哄骗太久,铃杏没有这样好的脾气任人戏弄,便也终於要弃他而去了。
肺里的空气不够用了,无法坚持。
铃杏是始终没有换气的,那狡猾的鲛人在水中时隐时现,她的耐心也像身体的热量丶和肺里的空气那般被消耗殆尽了,若再不上去会憋死的。
铃杏怀着满腔的怒火,摆动着手臂,朝来时的路线游了回去。很快了,即将破出水面了……
她甚至要看到月亮了。
但就在毫无心理准备的这时,她的脚腕猝不及防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那力道强劲得可怕,仿佛隐忍蛰伏的蛇类陡然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