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情蛊(三)
月落星沈,风吹草动。
不远处似乎是村庄和小镇,隐约传来篝火燃烧的劈啪作响,孩童嬉闹,婆婶嚼着饭后舌根。
山后头还有馀音不绝的狼嚎声。
所听及所闻都在提醒着铃杏,这是随时可能被人发现,或者被野兽叼走的野外,再怎么发疯都不可以真的胡来。他要发疯,铃杏可绝不奉陪。
在问剑宗里,众所周知,司见月是最不近人情也最难摘的高岭之花。但现在这朵高岭之花自己从盆里跑出来,不惜折断自己骄傲的花枝,掰掉自己脆弱的花瓣,哭着求着,非要铃杏亵渎他。
但如果铃杏不愿意,他也不敢动作,甚至不会再有冒犯。司见月最后难捱地蹭了下她,当然只是用脸,蹭她抵触着自己的手,蹭她掌心。
然后他从铃杏身上爬了起来,站好的时候有些打晃,如玉般的脸庞被情潮染红,更添糜丽。
是青涩的纯,介於懵懂和欲求之间。
少年黑眸水润而清澈,柔顺乌浓的墨发在推拒间散乱开来,胸前的衣襟也乱,衬得敞露的那片肌肤冷白。他的唇瓣软而薄红,在清冷的月光下是娇艳欲滴的色泽,眸光中闪烁着难言的羞恼。
羞是羞耻於自己的有失礼数,竟会起了如此强烈的反应,恼是恼恨於自己的恬不知耻,起了反应便罢了,还要摇尾乞怜,而且……
而且还被铃杏拒绝了。
司见月的心情是前所未有地沮丧,柔软茸黑的额发和睫毛都耷拉下来,唇角拉平成了直线。
很难过,再也不要做这种蠢事了。
司见月一声不吭,转身就走,背影跌跌撞撞地很快消失在山林间。铃杏没留神他就不见了。
铃杏:“……不是,你等会儿?”
其实铃杏不是不想,相反她有点想,但不是特别想的那种想。她到底也没做过这种事,何况是在荒郊野岭的外面,就算有点想,那也不能啊。
在成婚之前,铃杏这十几年来都是跟在薛遣淮屁股后面跑,对司见月的印象,只是个长得好看但神戳戳的小师弟而已。他们会说话,但不会说太多话,算是泛泛之交,甚至算不上特别相熟。
哦,可能他单方面觉得相熟。
毕竟在铃杏这十几年来不知道的时间里,他都日覆一日地等待,等待一次不同以往的回眸。
他以为他等到了,结果发现并没有。
司见月很容易被三言两语哄好,不用费太多功夫,你不哄他,他自己也会哄好自己;他也很容易被只言片语伤害,这比哄骗他来得还要轻松。
十七八岁的少年血气方刚,藏不住情,藏不住通红的耳根,也藏不住随时随地的身体反应。
他们真的太容易被撩拨到了,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经不住任何挑逗,你看他一眼,他都觉得你对他有意思。你说两句话,他估计就不行了。
就像路边的小流浪狗,你某天路过了他,随口对他“嘬嘬嘬”了几声,他能把尾巴都摇断。你喂他吃点残羹剩饭,他能记你一辈子。瞧他那热情的模样,谁能想到你们之前不熟甚至不相识呢?
可能你要说是路边的小流浪狗而已,见个陌生人都这么热情,都摇尾巴,这也不无道理。
但如果他认了主呢?
流浪狗确实拒绝不了陌生人的好意,均等地把热情分享给每个陌生人,也享受每个陌生人给予的快乐。但认了主的狗又不同,他们就不会轻易给那些陌生人好脸色看,要么吠叫,要么扑咬。
他们的热情是属於主人的,快乐也必须是主人给予的,就算主人不怀好意,恶意也会接受。
身心的忠诚,乃至於全盘接受。
就算你打断他的腿,用麻袋捆起来再丢到很远的地方,他不怨恨,只担心断了腿回不来。回不来的话,主人会生他的气吗?会……忘掉他吗?
这也不得而知了,小狗是想不明白的。
铃杏长叹了声,起身拍拍草屑,又把肩头的衣衫往上扯了扯,遮住那块浅浅的牙印。司见月急了真的会咬人,挣脱不掉,他有时候是很难搞。
“居然把我丢在这里,荒郊野岭的,难道不怕我被狼叼走吗?”她抱怨着,慢慢追了上去。
能怎么办,还能离了不成?
铃杏背着手,循着地上被踩出来的草辙,不急不缓地往前走。起初她还很淡定,以为司见月最多是跑到哪里自己解决了,谁知越走越远,竟到了条潺潺流淌的小河边,铃杏这下淡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