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
奇景甚美,何等瑰丽而壮阔。
就在这残阳黄昏时,日照金山下,两道穿着大红喜服的身影狼狈奔逃,由远及近地进入了这幅铺陈於万物世间的山水画卷,与风景交相映衬。
问剑宗乱做一团,宗主大怒,当即下令封锁所有山门,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铃杏这个孽徒来。
谋害同门便罢,堕魔岂非小事。铃杏方才在婚宴失了理智,谁都拦她不住,楞是摁着那帮曾经对她落井下石过的墙头草,一人干翻了全世界。此举引得众怒不说,她还挟持了司见月为质。
铃杏毫不怀疑,那群仰慕司见月的女修会想如何撕了她,并施展鞭尸的一百零八种方法。对於挟不挟持这个说法,她无所谓,也无心辩驳。
逃到一处院落前,这里已经离山门不远,但把守会更严。铃杏嫌弃头上顶着的凤冠碍事,跑起来叮铃当啷的响个没完,想着干脆把它摘下来。
於是她蹲在墙角,囫囵地去弄凤冠。
司见月始终没吭声,被她牵着,跌跌撞撞地到了这里。等到铃杏终於放开了他,司见月却像没了支撑般,扑通一下跪倒在旁边,手撑着地面。
后背传来阵阵伤口撕裂的痛感,是受的鞭刑还没有愈合,因为路上动作太大而伤势加重了。
司见月低下头,不住地剧烈喘息着,撑在地面的手也在发抖,身子有些摇摇欲坠。铃杏虽然也气喘吁吁,但还是敏锐地听出不对,不再一心顾着拨弄她的凤冠了,忙道:“喂,你还好吧?”
司见月说不出话,喘息声却愈发粗重了,整个人头晕目眩,眼前发黑。铃杏能看出来,很明显是呼吸过度的表现,这会让人很快缺氧丶昏厥。
铃杏低骂了句,凑上前捞过他的肩,然后按趴在自己腿上,“先别用嘴巴呼吸,会死的!”
司见月被捂住了嘴,口鼻皆被衣袖遮住,感到呼吸一下子更加困难,也更为剧烈。铃杏发觉他试图挣扎着要起来,使了好些力气才将人按住。
尽管司见月有努力克制了,但铃杏还是觉得像在按着某种蠢蠢欲动的狼犬,必须死死抱紧他的肩胸和臂膀才行,否则随时会脱手而出,便可能冲去撕咬别人了。当然,这只是铃杏的想法。
慢慢地,司见月终於平覆了下来。
铃杏见状松了口气,这才擡手,便迟钝地发现手心里一片濡湿。铃杏骇然怔了下,又伸手摸了摸司见月颤抖的脊背,原来是那血迹被大红喜服遮得严严实实,但除颜色稍显暗沈,并无异样。
司见月闷哼了声,陡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铃杏吓得一抖,他哑着声音,低低道:“别碰。”
“对丶对不起,我不记得你那个……”铃杏自然是想起来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敢再碰。
司见月轻轻摇头,道:“没关系。”他略微吃力地支起身,发现自己的手撑在了铃杏腿上,脑袋更是几乎贴在了铃杏的小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又苍白了些许,像被烫到似的,忙缩回了手。
他迅速和铃杏拉开距离,往后靠去,却忘了后面是堵避无可避的墙。受伤的背撞在墙上,司见月紧抿着唇没喊疼,耳根却肉眼可见地红了。
太近了,太近了。
方才的姿势实在是太失礼了……
铃杏压根儿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薛遣淮这个小师弟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性格神戳戳的,要么像被毒哑了闷声打不出一个屁,要么像吃了炮仗开口就惹得人很生气,别别扭扭,不爱说实话。
小师弟独来独往,不喜与人多有交流,听闻他常年身骨孱弱,以药吊着命,养得寡言阴郁。
回忆这些年,他应当是很不待见铃杏的,以往每每碰到铃杏,看着铃杏的眼神都很怨念。铃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欠过他八五百万。
尤其是铃杏和薛遣淮一块儿的时候,他刚巧总要在场,还是半句话也不肯说,但就是非得跟门神似的臭着张脸站在旁边。铃杏时常感觉有灼热的视线如芒在背,回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了。
他像一条不会叫丶但爱咬人的小狗。
不用拿链子拴,也会吭哧吭哧跟着你跑,但你如果回头去看,却要冲你呲牙,等你不想理他了之后又气急败坏,看都不看你一眼,就很奇怪。
不过偶尔嘛,也会冲你摇尾巴。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铃杏挠了挠脸,只好先专心把凤冠摘掉再说,但她捣鼓了好半晌,繁覆花哨的头饰勾着三千烦恼丝,怎么也摘不下来。
这时听到了外头走来的搜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