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了。
她分不清地上的尸骸谁是谁,都烧得面目全非,她认不出来了。
她踉跄着推开腐朽的木门,踏进了城主府中。
除却外出抗敌的二哥与父亲,整座府邸三十二口人,无一生还。
剧烈的悲痛在心间蔓延,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父亲,母亲,哥哥……”
许久,她才喃喃自语的跪了下去。
“阿芙雅,阿芙雅……”
“啊——!为什么,为什么!!!”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断壁残垣间,被风卷散。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得失去意识的,再醒过来的时候,依旧身处这场噩梦之中。
她恍若一缕游魂,在城中西处游荡了许久,漫无目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己经到了月牙泉。
这里没有受战火波及,绿洲上的芦苇依旧在风中轻轻摇曳,水面泛着细碎的金光,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她将阿芙雅的抹额葬在了月牙泉,而后蜷缩在那片沙地,就好像从前,她在这里枕着阿芙雅的腿小憩。
她不吃不喝,一动不动,想埋骨于此,追随亲族而去。
可天不遂人愿,日落的时候,扎木塔找到了她。
他在忽明娜身边站了一会儿,才在边上坐下。
“你不想报仇吗?”
札木塔的话像一柄利刃,刺穿麻木空洞的思绪,令她混沌的意识迅速清明起来。
也终于为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找寻到了意义。
她愣愣的看着札木塔,死寂一般的思绪终于再一次活了过来。
“对,我要报仇……”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两兵交战,哪有屠杀满城的道理?”
她父亲绝不是罔顾全城百姓安危的将领,战败当降,不会不降。
“我鸣沙城满城尽灭,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是谁,是谁!”
“杀降不详,究竟是何人如此狠毒!”
她紧紧攥着札木塔的肩膀,发狂一般质问。
札木塔对上她癫狂的目光,眼中满是沉痛。
“大盛主帅,陆延骁。”
忽明娜并非头一回听这个名字,可这一次,铺天盖地的恨意与恶意,全都汇集到了这三个字上。
“此人好大喜功,冷血无情。”
扎木塔喉间滚动,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为求军功,竟以‘震慑西域’为由,纵容部下屠城。”
“说我西域蛮夷死不足惜,唯有抽尸踏骸,才能让王廷彻底臣服。”
忽明娜的神色在这一刻,冷得像淬了冰。
她松开札木塔,哑声问。
“需要我做什么?”
札木塔回道,“此战后,父王己经让人签下了停战协议。”
“两年后,出使盛京商谈具体事宜。”
忽明娜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片刻后,札木塔从腰封处取出一只琉璃小瓶。
“你可知,情丝绕?”
忽明娜将小瓶接过来,透过琉璃看见里面乳白色的液体。
夕阳下,流光溢彩。
“服下之后,以身为引……”
话音未落,便见忽明娜拨开塞子,仰头喝了下去。
“你……”
札木塔一愣,想要阻止己经来不及。
他蹙眉看着忽明娜,“你为何不听我说完,你会死的。”
忽明娜轻笑了一声,“你今日不来,我一样会死。”
札木塔对上她死水一般的眼波,眼眶泛红,侧开目光。
终归是王廷对不起忽将军一家,世代忠良,如今却连唯一的后代都留不下来。
他站起身,“随我回王廷吧,在那里,自然有人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忽明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等我一刻钟,我还有事要做。”
…………………………
夕阳西沉,札木塔带着一队骑兵,等在鸣沙城外。
鸣沙城焦黑的城墙上,一道人影迎风舞动。
呼啸的风声交织着沙鹰的鸣叫为她奏乐,黄蓝色的纱衣在灰烬中翻滚,黄沙混着血痂沾满脸庞。
旋转腾跃之间,透出十足的力量感。
那是西域送别勇士的舞蹈,她的舞姿却显出几分癫狂与萧条,像是要以血肉之躯撞碎这漫天的死寂。
夕阳之下,这一幕震撼了所有等待她的西域王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