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晴又道:“我因些个人缘由,或许今年之后便要出宫。司酝司在尚宫大人手里是要紧部门,不能没有自己人,所以她让我多栽培你。”
秦清月顿时瞪大了眼睛。尚宫大人竟这般重视她?
她不过是家里不受宠、没什么本事,刚考进来的小丫头罢了,那样的人物怎会看重自己?她满心都是不可置信。
等等——温掌酝要出宫了?!
秦清月猛地抬眼,方才的震惊还未褪去,心口已涌上一阵说不清的涩意。
她与这位上官相处不久,却打心底里喜欢,总觉得待在她身边,连宫墙里的风都软了几分。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这念头刚冒出来,鼻尖已微微发酸,那些没说出口的敬重与亲近,此刻都化作了不舍,沉甸甸压在心头。
但秦清月却依旧下意识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急:“大人,您为何要出宫?是有什么麻烦事吗?还是……”
话到嘴边又猛地顿住,她本想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小丫头,又能帮上什么忙?
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垂下了眼。
温晴却笑了,抬手轻轻拂开她鬓边的碎发,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没什么事,是喜事呢。”她声音轻快,眼里漾着细碎的光,“我出宫,是要嫁人了。”
温晴前几日收到了崔氏传来的消息。
因着她先前已应下与马家的婚事,崔氏便去了她家中,同她父母细细商议,又带他们见了马二爷。
据说几人相谈甚欢,父母随后寄来家书,字里行间满是欢喜,把马二爷夸得如同人中龙凤,不仅一表人才,还是堂堂四品知府,只催她安心待嫁,日后相夫教子便好。
温晴自然懂家里的心思,虽对女官差事有些不舍,可婚嫁之事牵扯甚广,她本就没有退路。
好在大人曾跟她说过,将来或许还有机会重回任女官之身,这句话让她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只觉得这桩婚事当真不错,对婚后的日子渐渐生出期待。
温晴心里清楚,自家原不算什么体面人家。父亲从前不过是个常被官员轻慢的小吏,全靠着温侍郎的情面,才谋得个九品小官,在京中官场实在排不上号。
可那位马二爷,身为四品知府,面对她的父母时,竟半点没有官场上的倨傲,言语间满是客气,待人接物更是透着敬重。
这般不轻视、不怠慢,已让温晴心里生出不少好感来。
只是一想起温以缇他们,心里终究还是萦绕着几分不舍。
“什、什么?嫁人?大人,您……”秦清月惊得抬眼,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温掌酝这样好的女官,放着体面差事不干,为何要嫁人?
脑子里瞬间闪过家中下人门嚼舌根时说的,娘亲生前与父亲的争执,还有继母整日的抱怨,那些关于婚嫁的灰暗影子缠上来,她几乎要脱口说出“嫁人不好”,可望见温晴脸上那抹真切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浅浅的期待,像春日里刚抽芽的柳丝,温柔又鲜活。
原来……大人是真心盼着的。
秦清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口那点因自家旧事而起的涩意,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