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指针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把小锤,敲在陈决的神经上。-我`地,书¨城_ ′耕+欣.蕞`哙+
距离田中健司给出的最后期限,只剩下六天。
目标己经锁定,陈决没有浪费任何一秒钟。
他站起身,走向衣柜,翻出了原主最好的一套行头——一件勉强还算笔挺的深色哔叽西装。对着镜子,他仔细地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上那副金丝眼镜。
镜中的男人,眼神平静,却藏着一头即将出笼的猛兽。
他提起一个从德国洋行买来的、做工精致的黑色皮质医药箱,将二十支“磺胺嘧啶”整整齐齐地码了进去。这二十支药,就是他敲开圣玛丽医院大门的敲门砖,也是他为罗伯特先生准备的“续命符”。
他关上门,走进了法租界迷蒙的晨雾里。
圣玛丽医院。
白色的主楼在阴沉的天空下,像一座肃穆的堡垒。
进出的人,非富即贵,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来苏水的味道,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两名身材高大的白俄守卫,像两尊门神,拦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干什么的?”
其中一人用生硬的中文问道,眼神里满是盘问与不屑。
“我找你们院长。”陈决用平静的语调回答。
“院长?”守卫嗤笑一声,“院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有预约吗?”
陈决没有理会他的嘲讽。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华通贸易行的名片,递了过去。
然后,他切换成一口流利、纯正的牛津腔英语。
“麻烦你,把这个交给杜布瓦院长。并且告诉他,来自德国拜耳总部的特别代表,带来了可以拯救罗伯特先生性命的,划时代的药品。”
陈决刻意加重了“特别代表”和“划时代”这两个词。
守卫愣住了。他听不懂那串流利的英语,但他听懂了其中几个关键的词:“拜耳”、“罗伯特先生”。更重要的是,他看懂了陈决脸上那种平静的自信,那种仿佛掌握着别人生死的上位者姿态。
这绝对不是普通商人能有的气场。
另一个守卫也凑了过来,两人用俄语低声商量了几句。怀疑,但不敢怠慢。毕竟,里面躺着的那位英国大人物,己经牵动了半个上海滩的神经。
其中一人最终还是捏着那张廉价的名片,快步走进了主楼。
就在陈决等待的这几分钟里,走廊尽头,一个负责清洁的护工,正推着他的拖把桶,慢悠悠地经过。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眼睛的余光,却像苍蝇一样,黏在了陈决和他手中的那个黑色皮箱上。他听到了守卫和闻讯赶来的护士长之间,压低声音却难掩震惊的交谈。
“……德国拜耳……特效药……救罗伯特先生……”
这几个关键词,像一块块滚烫的金子,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这名护工,看上去不过是医院里普通的杂役,其实是76号外围情报网的一只“耳朵”,专门负责收集流传在医院里的各类“情报”,以此换取赏钱。他知道,黄三爷最喜欢这种关于“横财”的消息。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天大的情报!
他将拖把靠在墙角,趁着没人注意,快步走向了医院后勤部那部很少有人使用的内部电话……
杜布瓦院长的办公室里,充满了咖啡和雪茄混合的味道。
这位年过五十的法国男人,头发花白,眼窝深陷,满脸疲惫。
为了罗伯特的病,他己经两天没有睡个好觉了。
汇丰银行的压力,英国领事馆的压力,像两座大山压在他的头顶。
“院长,外面有个人……”守卫敲门进来,低声汇报。
“不见!”杜布瓦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管是哪个报社的记者,都给我赶走!”
“他说……他是德国拜耳药厂的代表。”守卫小心翼翼地补充,“他说,他有药能救罗伯特先生。~x!t¨x′x-s′.~c^o,m*”
杜布瓦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陡然锐利起来,像找到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拜耳?”
他接过那张名片,上面印着“华通贸易行,经理,陈决”。
一个中国的贸易行?
他皱起眉头,心中升起的第一反应是骗子。
可万一呢?
万一德国人真的派来了秘密代表?
罗伯特的命,己经经不起任何耽搁了。
“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