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洽、毕自严、曹于汴的表态让值房内凝滞的空气似乎松动了几分。-删_芭_看-书,蛧′ *追`蕞·新+漳?节-然而,吏部尚书王永光一首如老僧入定般垂着眼帘。
此时才缓缓抬眼,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首辅李标身上,声音低沉而平稳:“阁老,诸公锐意进取,实乃社稷之福。然,京营复额、国库存银、整饬言路,桩桩件件皆牵一发而动全身。尤以言路改革……”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也像是在观察众人的反应,特别是曹于汴:“自梁公欲正本清源,立意甚佳。
然‘以实绩论优劣’,‘诬告同罪’之规,恐过于峻急。言官风闻奏事,乃祖制所定,亦是其威慑之基。骤然收紧,若矫枉过正,恐非但未能平息党争,反易激起物议,使言路噤声,或迫使言官为求‘实证’而更行险构陷之实。
其中分寸,需慎之又慎。”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虽不激烈,却精准地浇在了改革热情最炽热的点上。
曹于汴花白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他素来刚首,最恨的就是王永光这种看似持重、实则可能暗藏阻挠的论调。
他沉声道:“天官此言差矣!正是这‘风闻奏事’之权柄,被宵小滥用,才致言路乌烟瘴气,沦为党同伐异之凶器!
空口白牙便可毁人名节、倾轧异己,此等‘威慑’,于国何益?于民何利?要求实证,正是要迫使言官明察暗访,言之有据!
若因此噤声,那只能说明其本无公心,只图私利!至于构陷同罪,正是悬于其头顶的利剑,使其不敢妄为!此乃刮骨疗毒,痛则痛矣,却不得不为!”
王永光神色不变,只微微摇头,转向李标:“阁老明鉴。*零^点-墈+书· !哽?歆·罪\全~非是下官有意阻挠,实是虑其操切或生变乱。吏部铨选天下官员,深知人心难测。骤然施以重典,若激起反弹,群起而攻之,恐于梁公清誉及朝局稳定皆非善事。不若……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毕自严忍不住插话,带着户部掌握财权的底气,“天官,如今国库充盈,正是大刀阔斧之时!若事事‘徐徐’,待到银钱耗于无用之地,人心疲沓,再想有所作为,岂非难上加难?
自梁公之法虽厉,然乱世当用重典!只要执法公允,何惧物议?” 他这话虽是对王永光说,目光却投向首辅,显然希望得到李标的支持。^小·税?C!M!S_ *追^蕞/歆¢蟑′劫~
值房内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王洽看着两位尚书针锋相对,心中也觉王永光之言不无道理,但更明白毕自严和曹于汴所行之事的紧迫性,一时难以插嘴,只能看向首辅。
李标坐在主位,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他浑浊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复杂的权衡。王永光的顾虑是现实的,毕自严和曹于汴的急切也是出于公心。作为首辅,他必须在锐意革新与维持稳定之间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他缓缓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声音依旧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有孚所虑,老成谋国之言。自梁之策,猛药去疴,亦是至理。此事……关键在于一个‘公’字与一个‘稳’字。”
他看向曹于汴:“自梁,都察院先行内部清查,此乃正理。你定下的新规,立意极正。然推行之初,确需循序渐进,不宜骤然遍行天下。
可先在都察院内及京师言官中试行,由你亲自坐镇,务必做到‘实证’确凿,处置公允,不枉不纵。凡有诬告构陷,无论涉及何人,必依新规严惩不贷!
以此立威立信,堵悠悠之口。待此法行之有效,人心稍定,再行推广。如何?”
曹于汴虽觉有些不够痛快,但也明白首辅这是最大程度支持了他的改革核心,同时采纳了王永光“稳”的建议,便拱手道:“阁老思虑周全,下官遵命。必当以身作则,在都察院及京师先树规矩!”
李标又转向王永光:“天官,吏部掌铨衡,责任重大。此番整饬言路,乃至后续澄清吏治,吏部乃枢纽所在。
望有孚与自梁紧密配合,凡查实有劣迹之官员,无论清浊,无论出身,一律依律严办,绝不姑息!唯有吏治清明,京营复额、新政推行方能事半功倍。天官以为如何?”
王永光见首辅并未全盘否定自己,且在关键的人事处置上强调了吏部的权责,并点明了“无论清浊”的底线,心中稍定,知道这是首辅在暗示他不要因派系之别而掣肘。
他起身肃容道:“阁老放心,下官身为冢宰,自当以国事为重,秉公处置。凡经都察院查实、证据确凿者,吏部定当依律议处,绝不徇私!” 他这话说得斩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