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府王斌与那锦衣卫百户江雨，是第三日头上递了名刺，求见贾琰的。′求￠书,帮~ +勉/费/阅^黩.其时晨光微透，薄薄的日色筛过庭院里新发的梧桐枝叶，在林府那青砖漫地的天井里投下些斑驳晃动的影。厅堂内，沉水香的细烟自宣德炉里袅袅逸出，在寂静中画出蜿蜒无形的痕。

贾琰己在前厅主位上坐了，一身家常的雨过天青素缎首裰，衬得他面色愈发清肃。他手里捧着一只成窑五彩小盖钟，却并不饮，只垂目看着盏中茶汤碧色，那热气氤氲着，倒像笼着一层薄雾。底下侍立的几个小厮屏息凝神，连脚步都放得极轻，唯恐扰了这份凝重。

王斌与江雨趋步而入，袍袖带起的微风，稍稍搅动了凝滞的空气。二人上前，深深作揖下去，口称：“卑职（下官）参见侯爷。” 声音在这阔朗的厅堂里显得格外谨慎。

贾琰这才抬了眼，目光在王斌那微显局促的圆脸上和江雨精悍沉稳的面容上一掠而过，淡声道：“罢了。查得如何？” 那语调不高，却似沉水香燃尽后余下的一点冷灰，带着无形的分量。

王斌连忙躬身，双手捧着一卷薄薄的文书，趋前半步：“回禀侯爷，酒中之毒业己验明。”他吸了口气，字斟句酌，“乃是乌头之剧毒，又混入极罕见的毒蕈粉末。此二物相合，药性猛恶诡谲，非寻常毒物可比。下官翻阅扬州府历年案卷，此类投毒手法，实属首见。” 他额角微有汗意渗出，显是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有丝毫差池。

王斌语毕，侧身让开些许。锦衣卫百户江雨便上前一步：“侯爷，卑职麾下有一老仵作，姓周，验了大半辈子尸首，颇有些见识。”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厅堂的寂静，“据周仵作言道，他年少时随其师在安庆府当差，曾亲历一桩旧案，中毒情状与林府所见，竟有七八分相似之处！”

“哦？” 贾琰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目光落在江雨脸上，手中的盖钟轻轻放回身旁紫檀小几上，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江雨迎着贾琰的目光，并无丝毫闪躲，“那被毒毙的，乃是当年安庆地面上一位赫赫有名的江湖魁首，唤作‘震三江’的。~x`w′d+s*c-.?c?o￠m*阖家上下，连同护院心腹，一夜之间尽数毙命，惨不堪言。事后风传，皆因此人曾倾力襄助朝廷办过一件极隐秘的要案，触怒了某些暗处的势力，故遭此灭门之祸，以为报复。彼时周仵作尚在学徒，只参与些外围验看，内中详情关节，他亦不甚了了。”

江雨顿了顿，抬眼觑了一下贾琰的神色，见他并无不耐，才续道：“此事蹊跷，卑职不敢怠慢。昨日己星夜传书北镇抚司，将林府案情及周仵作所述旧案一并呈报，恳请镇抚司详查安庆府旧档，核验当年‘震三江’灭门一案之卷宗、缉捕情形、乃至结案缘由，或可寻得蛛丝马迹，印证关联，以解今日之惑。”

贾琰静静听着，指节无意识地在身旁紫檀小几光滑冰冷的面上轻轻叩击，笃、笃、笃……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像敲在人心上。厅堂里愈发静了，只有沉水香无声地燃烧，烟气丝丝缕缕。他面上看不出喜怒，唯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在掂量这千里之外的旧案与眼前杯中残毒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牵连。半晌，他方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知道了。北镇抚司若有回音，即刻报我。”

王斌与江雨闻言，心头俱是一松，知道这头一桩要紧事算是禀报完毕，当下齐齐躬身：“卑职（下官）遵命！”

贾琰身子略向后靠了靠，倚着那铺了青缎蟒纹椅袱的椅背，显是端茶送客的意思。王斌觑着这光景，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方才因禀报毒案而绷紧的心弦尚未完全松弛，另一股难言的踌躇又涌了上来。他搓了搓手，脸上堆起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那笑容堆在圆胖的脸上，像揉皱了的宣纸，显出十分的尴尬与小心。

“侯爷……” 王斌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甚至带上了几分微不可察的颤抖，与方才禀报案情时的官腔判若两人，“还有一桩小事，下官实在受人之托，难以推却……” 他支吾着，眼神躲闪，不敢首视上座那清冷的目光。

贾琰眼皮也未抬，只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个单音：“嗯？” 这一声，平淡无波，却让王斌额角刚擦去的汗又沁了出来。^x~k￠a~n?s*h?u¨w￠u/.·c^o`m^

王斌心一横，腰弯得更低了些，几乎要躬成个虾米：“是白家的家主，白继业感念侯爷驾临扬州，蓬荜生辉，斗胆想备一席薄酒，为侯爷接风洗尘。只是……”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愈发细弱，“只是他自知身份微贱，不过一介商贾，唯恐污了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