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看着她,又看看地上宋玉娇的尸体,再看看她手中那柄犹在滴血的短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不解。¨5-s-c!w¢.¢c\o~m/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以最快的速度骑马离开。
就在这时,窑洞上方断壁的阴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瓦砾滚动声。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轻飘飘地从丈许高的断壁上跃下,落地时甚至没有激起太多尘埃。
江羡回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双惯常含着戏谑的桃花眼,此刻目光凝重地落在沈南安的身上。
他一步步走近,没有说话,只是从自己华贵的锦袍里,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方崭新的绣着今丝暗纹的帕子。
他的手伸到沈南安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帕子一角,递向她。
那方帕子悬停在两人之间。
沈南安用袖口擦拭刀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抬起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平静地看向江羡回,里面没有意外,没有询问,只有一片沉寂的冰湖,倒映着他此刻同样深沉的脸色。
“用这个吧,”江羡回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兰?兰÷|文*学? )?)免?D·费+{阅?t读-:
沈南安沉默片刻,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方崭新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短刀上的每一寸血迹。
“世子看戏,看得可还尽兴?”沈南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江羡回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尽兴?呵…宋主事这出‘妹妹为护药勇斗歹徒,不幸罹难’的戏码,唱得倒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本世子看得…叹为观止。”他的目光锐利地锁住沈南安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层冰封的平静,看到底下的暗涌,“只是不知道,侯爷和夫人接到这‘噩耗’,会是何等肝肠寸断?”
沈南安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肝肠寸断?或许吧。不过,一个甚至不惜偷窃救命药置万千灾民于死地的女儿,她的‘英勇牺牲’,于侯府声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比活着回去继续丢人现眼强,世子觉得呢?”
她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将宋玉娇的死彻底物化成了可利用的价值。
江羡回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她心狠手辣的惊悸,有对这番冷酷算计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有些突兀。`s,w¨k~x¨s_w/.,c~o^m¨
“宋云舒啊宋云舒,”他摇着头,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喟叹,“你这颗心,怕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吧?又冷又硬。”他向前一步,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沈南安的耳畔,“你根本就不像久居闺阁的女子,或许......根本不是。”
沈南安没有后退,只是侧过脸,避开那过于近的气息,眼神依旧冷冽:“世子谬赞。”她反手将刀重新插回袖中的暗鞘,动作流畅自然。
做完这一切,她才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背脊轻轻靠在了身后冰冷粗糙的砖窑断壁上。
此刻的她终于显露出一点疲惫的端倪。
她微微阖上眼,脸色在暮色中显得愈发苍白。
江羡回看着她这副难得显露的脆弱姿态,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他没有再出言讽刺,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目光投向远处逐渐被黑暗吞噬的沅州城轮廓。
短暂的沉默在废墟中蔓延,只有晚风呜咽着穿过断壁残垣。
“明日子时,我陪你去吧。”江羡回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侧目看向江羡回:“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江羡回盯着朦胧的月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说,他明日若真在醉仙楼,拖着残躯,拼死也要赴约…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仰慕宋主事的风采,临死也要来见最后一面?”
江羡回的话音在夜风中荡开,许久未等来回音。
他转过头,月光恰好漫过沈南安低垂的眉眼,将她纤长的睫毛映出一小片浅影。
她靠着墙的姿势未变,只是原本微抿的唇线柔和下来,呼吸轻得像落在檐角的灰尘。
方才还清明的眼神,此刻被睡意覆上一层朦胧的纱,连带着周身那股紧绷的冷意,也悄然融化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