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墨醒得很早。¢纨! * +神\栈/ ¨已^发,布/最`鑫+蟑-截?
屋子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她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她猛地看向墙角。
那个塞满了腊肉和干菜、鼓鼓囊囊的巨大编织袋,不见了。
父亲昨晚坐过的小板凳,孤零零地立在那儿,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劣质烟草的余味。
他们真的走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林墨的心口。
她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
棉被上有奶奶用太阳晒过的味道,很安心,却驱不散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刀割般的空落。
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是奶奶。
老人家像是怕吵醒她,连挪动身体都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心疼的小心翼翼。
紧接着,是灶膛里木柴被拨动的“噼啪”声。
林墨坐起身,穿好衣服,一把拉开了房门。-暁*说_C,M-S. *已_发!布,罪^薪+蟑^結`
“醒了?咋不多睡会儿?”
奶奶正往大铁锅里添水,看到她,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疼惜。
“睡不着了。”林墨的声音有些沙哑。
“德强和燕子也走了,天不亮就赶车去了,说是厂里催得紧。”奶奶一边淘米,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
林墨的心,猛地一抽。
德强爽朗的笑声,燕子低头时羞涩的脸,还有他们聊起流水线时,眼神里那抹无法掩饰的疲惫和认命……
一幕幕,瞬间在眼前变得无比清晰。
他们都有着最朴实的愿望。
多挣点钱,给父母盖个新房。
或者,找一个同样在尘埃里奔波的人,搭伙过完这一生。
简单,却也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吃过早饭,爷爷林德海扛着一把锄头,准备去屋后的菜地里松松土。^求_书+帮! ¢毋?错`内?容,
“我跟您一起去,爷爷。”林墨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你这细皮嫩肉的,干不了这个。”林德海嘴上呵斥,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冬日的菜地一片萧瑟。
林德海挥动锄头,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和脚下这片黑土地融为一体的韵律。
林墨就蹲在一旁,帮他把土块里夹杂的草根捡出来。
冰冷的泥土沾了满手,很快,指甲缝里就塞满了黑色的印记。
这种粗粝的触感,反而让她纷乱的心绪有了一个落点。
“你德强哥来电话了。”
林德海忽然开口,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脚下的土地,仿佛那下面埋着什么宝贝。
“说厂里效益还行,今年能多个几千块钱。”
林墨捡拾草根的动作停住了。
“他让你在大学里好好念,别学他,一辈子跟冰冷的铁疙瘩打交道。”
“还说……”爷爷的声音顿了顿,变得很平,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让你以后找个好人家,就别回来了。”
别回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爷爷手里的锄头,狠狠刨在了林墨的心上。
这是祝福。
也是一道用贫穷和命运划下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从这里飞出去的金凤凰,是不该再回到这片贫瘠的山沟里,玷污了自己光鲜的羽毛。
她的人生,己经被那张保送通知书,和那所顶尖的大学,划定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轨道。
那条轨道通向万丈光芒,也通向了……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一生。
回到家,林墨用井水一遍遍地冲着手上的泥污。
井水刺骨的冰凉,让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午饭后,爷爷奶奶都去午睡了,老屋里静得可怕。
林墨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行李箱里,翻出了那一本书。
看不下去。
拿出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翻开第一页,她用尽全身力气,郑重地写下了一行字。
“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
然后,她开始在下面罗列。
买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奶奶的手一到冬天就裂开血口子,不能再碰冷水了。
给爷爷换一个带按摩功能的躺椅。他的腰不好,阴雨天就疼得首不起来。
家里的屋顶必须翻修,一下大雨就漏水,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