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子把最后一发铅弹压进猎枪时,雾气正从黑松的枝桠间渗出来。*墈?书*屋`晓¨说¨徃, !首¢发′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左手指关节在刚才的滑跤里蹭掉了块皮,现在正火辣辣地疼。
“他娘的。” 他骂了句,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握紧了枪托。
今天的林子不对劲。往常这个时辰,松鸦早该在枝头聒噪得像吵架,可现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露水把裤脚浸得透湿,冰凉顺着小腿往上爬,像有条蛇在皮肤下游动。二柱子抬头望了望,天阴得像块浸了水的破布,太阳被捂得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他这趟进山本是为了追那头瘸腿的狍子。三天前在北坡撞见时,那畜生的左后腿不自然地蜷着,跑起来一颠一颠的,正是最好打的时候。村西头的王屠户说了,只要能扛回整只狍子,他愿意多给两成价钱。二柱子的婆娘正等着钱抓药,他不能空手回去。
可追了整整一上午,连个狍子毛都没见着。地上的蹄印倒是清晰,深褐色的泥地上,五个尖尖的蹄瓣像朵畸形的花。怪就怪在这蹄印,明明是狍子的脚印,却每隔三步就会莫名多出半个掌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踮着脚跟在后面。
“邪门。” 二柱子嘀咕着,从后腰摸出旱烟袋。火折子刚凑到烟锅上,就被一阵风卷灭了。
风是从林子深处来的,带着股说不清的腥气,像是腐肉混着铁锈。二柱子皱了皱眉,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 去年村东头老刘家的黄牛掉进水井里,捞上来时就是这股子味。
“谁在那儿?” 他端起猎枪,枪管在雾气里微微发颤。
风吹过松针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磨牙。二柱子眯起眼,看见前方二十步远的地方,有个黑黢黢的影子蹲在树后。那影子很高,却佝偻着背,露出的胳膊细得像根枯柴,皮肤在雾气里泛着青灰色。
“是哪个村的?” 二柱子又喊了一声,手指扣在扳机上。
影子没动。
二柱子慢慢往后退,脚底下踩着的枯枝发出 “咔嚓” 一声脆响。就在这时,那影子猛地转了过来。
没有脸。
本该是脸的地方平平的,像是被人用刀削过,只在中间有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他的方向。二柱子只觉得头皮一炸,猎枪差点脱手。
“鬼…… 鬼东西!” 他扣动扳机,铅弹呼啸着穿进雾气里,却像打在了棉花上,连点回响都没有。
那影子动了。它不是走,而是像纸人一样飘过来的,脚不沾地,枯柴似的胳膊在身侧摆来摆去。二柱子看见它的手 —— 五个手指又细又长,指甲是黑的,像五根锥子。
他转身就跑,猎枪在背上撞得生疼。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脚下的落叶厚厚的,踩上去像踩在烂肉上,发出 “噗嗤” 的声响。·3!0-1^b+o′o+k`..c!o-m*
跑了不知多久,首到肺里像要炸开,二柱子才扶着棵老松树喘粗气。他回头看,雾气里空荡荡的,那影子不见了。
“幻觉…… 一定是幻觉。” 他抹了把脸,满手都是冷汗。
可当他低下头,却看见自己的裤脚沾着几根黑灰色的毛发,不是兽毛,倒像是人的头发,缠在布料上,怎么扯都扯不掉。
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飘了过来。
那歌声咿咿呀呀的,像是个女人在哼小调,又像是个孩子在哭。调子很怪,忽高忽低,听得人心里发毛。二柱子屏住呼吸,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雾气里隐约有个穿红衣服的人影,蹲在一棵老槐树下。
“谁?” 他握紧猎枪,慢慢走过去。
越走近,那歌声越清晰。二柱子看清了,那是个穿红棉袄的小闺女,梳着两个羊角辫,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玩什么。
“小闺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二柱子松了口气,原来是迷路的孩子。
那闺女没回头,依旧哼着怪调。二柱子走到她身边,低头一看,吓得魂都飞了。
那闺女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几个血淋淋的东西在玩 —— 是人的手指头!
“你…… 你是谁?” 二柱子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闺女慢慢转过头来。她的脸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咧得很大,露出两排尖尖的牙齿。
“叔叔,陪我玩呀。” 她笑着说,声音又尖又细,像指甲刮过玻璃。
二柱子惨叫一声,转身就跑。他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的歌声越来越近,还有 “吧嗒吧嗒” 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光着脚在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