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天水郡。

春日暖阳斜斜照在两进小院，贺宝儿跟在牙人身后，绣鞋踏过斑驳的树影。

这一年多，她去过很多很多地方，足迹踏遍大江南北。

她看过碧水湖的浩渺烟波，攀过云隐山的万丈绝壁，尝过江南的杏花春雨，也饮过塞北的凛冽风霜。

人呐，总是善变——困于樊笼时渴求自由，真走遍了山河，又向往安定。

贺宝儿一时感慨万千，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梨花瓣。

天水郡确实如传言所说，千湖环绕，政通人和，连收税的小吏都不敢多拿一个铜板。

真真是个好地方，她一来便喜欢上了。

“姑娘您瞧，这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后头还有个小厨房。”牙人殷勤地介绍着，“最妙的是院中这口老井，水质清甜得很。”

贺宝儿驻足院中，举目西望。

阳光透过新发的海棠枝叶，在她月白的裙裾上洒下细碎金斑。

这宅子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如果买下这宅子，她就不用待在客栈里对着孤灯守岁，也不用在借宿时羡慕别人家的烟火。

今年，她可以在自己家过新年了。

她要去集市上买许多鞭炮回来，她要扎漂亮的灯笼挂满院子……将小院布置得温馨喜庆。

正值开春，可以请来花匠在西墙栽些蔷薇，待到明年，便能看见自己亲手栽下的蔷薇爬满砖墙。

想到这里，贺宝儿开口道：“这宅子我要了。”

语气果断，不带犹豫。

牙人闻言喜上眉梢，忙喊守院的老仆上茶。

“姑娘用茶。”容妈妈颤巍巍捧来青瓷茶盏，却在抬头时猛地瞪大双眼。

眼前的姑娘明眸皓齿，发髻上只簪一支白玉兰钗，却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清雅。

当她抬眸对自己浅笑时，容妈妈只觉得满院春光都黯然失色。

天水郡素来以出美人闻名，容妈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知见过多少绝色。

可眼前的这位姑娘的容色，却是让她最震撼的一次。

牙人疑惑地唤了一声：“容妈妈？”

容妈妈这才惊觉自己竟看痴了。

她忙定了定神，再次朝女子看去，这一回，更是心头狂跳。

这姑娘的眉眼竟与她家二夫人有几分相似！

就连那微微上挑的眼尾，都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贺宝儿早己习惯这样的目光。

自离了上京，这张脸不知惹过多少风波。

好在，她有武艺傍身，倒也没让奸人得逞。

“姑、姑娘稍坐……老奴去去就来！”容妈妈手抖得厉害，茶水溅湿了袖口。

她顾不得擦拭，踉跄着往外走，过门槛时被裙角绊了个趔趄，却仍不管不顾地朝外奔去。

贺宝儿低头饮茶，并未放到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