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泪水汹涌而出,恐惧与愧疚叫他慌不择路,甚至第一想法,也是逃出这里。*x-i,n_x¨s¨c+m,s^.¢c\o′m\
“没事,我活不下* 去了。”姜蘅微微一笑,卸下了所有的疲惫,终于像一个青年。
胡不归哽咽着脱口而出:“不要走……”
等待反应过来,他又慌忙补上:“对不起……”
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在姜蘅生命的最后一刻,胡不归看到这位帝王的疲倦。胡不归终于意识到,父亲是无法改变的。他一颗狡黠的心藏在老实的外表下。
大风卷起珠帘玉幕,有白色的飞鸽穿过群山,荒地,坟冢,在京诸寺敲响钟声。
钟鼓齐鸣,喜乐声响。
有人高呼暴君已死,有人伏地痛哭,但更多人是茫然。
“靖文公驾崩的时候,他脸上是无奈与疲惫的神情,或许还掺杂一些绝望。我去扶他,发现他衣襟,手腕,桌案上淌尽了鲜血。+微^趣+小~说- ?最`新-章+节*更/新*快*”
太监的影子在壁上拉长。
夕阳西下,太监的影子齐及了他的腰膝,他双手捧起一根白绫跪行而至,胡不归看到他悲哀的泪眼。
“陛下,他们劫持了姜至……”
此刻他满心只恨自己幼时赌气,不愿学父亲那身救命的医术。
若能多留姜蘅一刻,哪怕让他用余生去换也甘愿。
胡不归总嫌流浪猫狗脏污,见着便皱眉避开。
姜蘅却总要驻足许久,他说,当它们祈求你的时候,就像是你祈求神佛一样艰难。
一样的走投无路。
胡不归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躯体,仍觉这话可笑。姜蘅眼皮尽力撑着,椭圆如香樟叶的形状,叫人心中柔软又悲伤。
“走吧……”
胡不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挚亲在前殿命悬一线,他苦心经营的桃花源亦将毁于一旦,姜蘅临终时,定然是怀着无尽的恐惧吧?
你后悔了吗?若当初不怜惜那个孩子,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你一生的尊荣显贵,皆因他化作镜花水月,以后史书寥寥,必不轻饶你。_微~趣-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心是怅悔,还是九死尤未悔?
“如果能从逆行的光阴中走出,我最想和他说的,便是这些。”
胡不归回过神来,喉结艰难滚动,他始终吞咽不下这半生未说出口的悔恨。
王絮垂眸问道:“你是姜椒的人,李均也是,徐靖安也是,还有一个人,是谁?”
“她不会伤害你的。”胡不归没有回答。
程雪衣是太监养大的孩子,身负复国的重担。
“我这一生,对不起我娘,对不起姜蘅。”
循着胡不归的视线望去,他声音很轻,自嘲地笑了一下,垂下眸,一只手抬起来。
手指上的老茧摩挲过刀柄,指尖被溅出的鲜血染红,再一抬眸,对上眼前人忍痛的眼,胡不归将刀自她腹间拔出,苦笑一声:“如今,还有你。”
第58章 又青
胡不归看着王絮的眼睛, 里面明明白白写着质问,低声道:“公主要我引你入局,拿你要挟徐绛霄, 程雪衣却拼死叮嘱,绝不能让你涉险。”
他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自己动手。
“对不起, 王絮。”胡不归将刀掷在地上, 转过身, 低声:“你不能阻止我。”
胡不归乔装了一番, 没再回头, 贴着宫墙疾行。转角处那株桃树枯枝横斜。
当年, 上元佳节,白日仅余几盏阑珊灯火。
胡不归夺门而出, 宫道上的寂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打破,火把如一条蜿蜒的赤龙, 喊杀声、惨叫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池塘边, 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鲜血将池水染成了暗红色。
火光冲天,夜风卷着灰烬扑来, 映得天幕一片灰败。
胡不归被叛军按倒, 望见父亲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身影, 忽有宫人尖呼:“靖文公被程又青、徐绛霄诛杀!”大喜过望的叛军便放下了他这个孩子。
世乱如倾,政乱如粥,心乱如麻。
他才彻底地理解了这句话。
事到如今, 胡不归的悔恨只增不减。
少年时不解离愁滋味,如今方知离别苦, 原以为人生来日方长,再回首,早已物是人非。
旧地重游,不过是刻舟求剑罢了。
树下捧纸相赠的少年,芳踪难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