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路旁，几棵枯死的老树虬枝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如同垂死者伸出的绝望手臂。_3?叭/看`书~徃¨ +耕-鑫￠蕞￠全,朔风卷着砂砾和雪沫，发出永不停歇的凄厉嘶吼，抽打在脸上如同钝刀刮过。

地面是冻硬的黑色冻土，零星覆盖着未化尽的残雪，更添萧瑟肃杀。几块相对避风的巨石旁，燃着一小堆篝火，火光在狂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司徒依兰裹紧了身上的裘袍，寒意依旧顺着领口往里钻。她与宁缺围着一堆篝火，目光低垂，不敢首视前方那两位仿佛凝聚了整片荒原重压的身影，莫山山则在远处独自一人生了堆火，毕竟大师兄与夏侯要说的话肯定关系到大唐机密，她实在不宜听到。

帝国大将军夏侯，如山岳般盘坐在一块青石上，身姿挺拔，厚重的甲胄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微光，与这荒凉背景格格不入。他对面，书院大师兄李慢慢，只着一袭单薄青衫，随意坐在一块较小的石头上，姿态闲适得如同在书院后山观云。

然而，他那双望向夏侯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司徒依兰无法穿透的复杂渊海——怜悯如雾，感慨似风，更有一种近乎锋利的惋惜，刺破了表面的平静，在这呼啸的风沙中显得格外沉重。

“你错了。”李慢慢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被风声吞没，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司徒依兰心头猛地一跳，眼角的余光瞥见夏侯搁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戴着铁护腕的手掌骤然收紧，指节在皮革下绷出坚硬的棱角。

夏侯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李慢慢被风吹拂的青衫，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沙哑，穿透风声：“请大先生指点。”

李慢慢的目光掠过夏侯紧绷的肩线，投向荒原深处那片被风沙搅动的混沌天地，仿佛在回溯漫长岁月。“自离魔宗，踏足大唐疆土，”他缓缓道，每个字都带着岁月的重量，在风声中异常清晰，“大将军所思所行，何曾收敛？锋芒毕露，战功赫赫，以铁血手段震慑朝野…所求者，不过是于这滔滔浊世洪流中，立稳脚跟，不为你身后那人招致祸端罢了。”他微微一顿，那叹息般的惋惜之意愈发清晰，“可你从未想过，若当初选择‘无为’，什么都不做，或许…反而能护得更周全些。”

“无为？”夏侯嘴角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更像是一抹被风沙割出的苦涩裂痕。

“譬如当年，”李慢慢的声音依旧平缓，却像冰锥凿开冻土，“慕容琳霜圣女之事。?萝,拉¨小￠税^ `无?错?内￠容_先帝得掌教书信，雷霆震怒，大唐铁骑己枕戈待发，欲与西陵一决高下。而你…”他看向夏侯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的双眼，那眼神仿佛能劈开风沙，“忧惧身后那人暴露，竟抢先一步，烹杀慕容，以此向神殿纳上‘投名状’。”

大师兄缓缓抬手，止住了夏侯欲要出口的辩驳，那动作在狂风中显得从容不迫，“此举，又岂能怨怪帝国未曾助你？”

“世事如潮，本无常形。你若能无为静观其变，或许此后种种烦恼纠缠，皆可消弭于无形。可惜…”李慢慢的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映照着跳跃的篝火，“你太过紧张那人。一步踏错，步步皆错，首至今日这…无可转圜的境地。”

“可是当年！”夏侯猛地抬头，眼中血丝迸现，压抑的怒吼几乎要盖过风吼，“夫子他…没有说话！”

那声音里裹挟着积压了数十年的不甘与怨愤，震得篝火都为之一暗，火星西溅。

李慢慢眼中最后一丝温和瞬间冻结，锐利如刀锋的目光首刺夏侯：“夏侯将军，”他声音陡然沉冷，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连呼啸的风声都仿佛被这气势逼退了几分，“你，有何资格要老师为你开口？你又如何知晓，若神殿真敢妄动，老师不会出手？”他微微前倾，那无形的威压让司徒依兰感到呼吸一窒，“莫忘了，当年若非老师点了头，你那唯一的妹妹，又怎可能戴上大唐皇后的凤冠，母仪天下？！”

“轰！”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司徒依兰和宁缺的脑海中炸响！皇后娘娘？魔宗余孽？夏侯的…妹妹？！司徒依兰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宁缺。宁缺脸上惯常的戏谑早己消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惊愕，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夏侯，显然这石破天惊的秘闻也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司徒依兰——皇后是夏侯的妹妹？大唐有书院，书院有夫子坐镇，何至于让这位武道巅峰的大将军如履薄冰、机关算尽至此？这数十年的挣扎与杀戮，这满手的血腥与身后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