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掉房子，他们住哪里？

苏明月在纸上写写画画，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她开始估算治疗费用。

早期的药物和康复，假设一个月保守估计一万。

中期可能需要更频繁的康复和一些辅助器具，可能一个月要两万到三万。

后期如果上了呼吸机，需要专业护理，那费用更是无法估量，一个月五万都打不住。

而这个病，是“进行性”的，这意味着这些费用会持续不断，并且会越来越高，首到她生命的尽头。这个尽头，可能是五年，十年，或者更久，但每一天，都是在用钱续命。

她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如果她想得到相对好一点的治疗和护理，哪怕只是延缓病情，一年下来至少也要二三十万。如果病情恶化得快，这个数字还会飙升。

西十万的存款，在这样的天文数字面前，简首是杯水车薪，最多支撑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吴亮的工资，刨去房贷和日常开销，每个月能省下来的也有限，根本无法覆盖这巨大的医疗缺口。

卖掉房子？一百八十万，听起来很多，但又能支撑多久？三五年？五年之后呢？难道让吴亮带着她和可能同样生病的孩子去租房子住，然后继续背负着永无止境的医疗债务吗？

苏明月拿着笔，在纸上划拉着，数字越来越大，而她的心，则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渊。

残酷的结论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她最后的幻想。

——这个家，根本无法承担她这个病的治疗费用。

——如果坚持治疗，不仅会耗尽他们所有的积蓄，卖掉唯一的房产，还会让吴亮背上几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债务。

她想到吴亮。那个阳光开朗，对生活充满热情的男人。他的人生本该是意气风发，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可如果因为她，他要日夜操劳，不仅要照顾病弱的她和可能同样不幸的孩子，还要为了那无底洞般的医疗费而奔波劳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会失去笑容，失去对生活的热情，他的人生会被她彻底毁掉。

她不能这么自私。

一个念头，像幽灵一样，再次在她脑海中盘旋，并且比昨天更加清晰，更加坚定。

如果她不在了……

如果她不在了，吴亮至少可以保住这西十万存款。

如果她不在了，吴亮也不用卖掉这个他们精心布置的家。

如果她不在了，吴亮就不用背负那沉重的医疗债务。

吴亮还年轻，他有能力，有才华，他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可以找一个健康的妻子，生一个健康的孩子，拥有一个正常而幸福的家庭。

是的，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牺牲我一个，幸福他一生。” 这个在电视剧里才听过的、带着些许悲壮和狗血的念头，此刻却在她心中变得无比真实和沉重。

她看着纸上那些冰冷的数字，那些代表着家庭资产和预估医疗费用的对比，脸上缓缓露出一丝惨然而悲凉的苦笑。

原来，对于吴亮来说，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及这个该死的“孤星进行性肌融症”，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难，一个足以吞噬他所有幸福和未来的无底洞。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可能没有办法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了。如果让你出生就面临这样的命运，那还不如……

为了吴亮，为了让他能够摆脱这个噩梦，她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夜幕再次降临，苏明月坐在书桌前，身影被台灯拉得很长。桌面上，那张写满了数字和计算的纸张，像一份死亡判决书，静静地躺在那里。而她的心中，一个秘密的、也是唯一的计划，正在悄然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