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k?a*n^s`h-u_y.e~.¢c*o?m_
她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凭着一点残存的本能,打开家门,又机械地关上。钥匙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叮当一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那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一记重锤,将她从混沌的麻木中惊醒了一瞬。
她没有去捡钥匙,只是呆呆地站在玄关,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手中紧紧攥着的那几张薄薄的诊断报告,此刻却重如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翻飞。窗台上,吴亮出差前为她买的那盆向日葵开得正盛,金黄色的花盘努力地朝着太阳的方向。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温馨、宁静,充满了生活的朝气。
可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这个曾经让她感到无比温暖和安心的家,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华美的囚笼,将她困在其中,让她无处可逃。
她缓缓地挪动脚步,像一个幽灵般飘到沙发前,然后颓然坐下。不,更像是摔了下去,身体的重量让她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沙发垫里。她没有开灯,任由自己被客厅角落的阴影包裹。
她摊开手中那张被汗水浸湿、又被她捏得有些褶皱的诊断报告。
“孤星进行性肌融症。”
这七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扎进她的心脏,鲜血淋漓。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试图从这冰冷的、印刷出来的宋体字里找出一点点错误的痕迹,一点点推翻这个诊断的可能。
可是,没有。
白纸黑字,清晰得令人绝望。¨天?禧_小~说/网\ *无+错-内\容.
下面是更详细的描述,那些她曾经在医学院课本上学过的、此刻却变得狰狞可怖的医学术语,像潮水般向她涌来:
“……一种罕见的常染色体显性遗传性神经肌肉疾病……”
“……主要临床表现为进行性发展的肌肉无力、萎缩……”
“……初期症状常为肢体远端无力,逐渐累及近端肌肉,晚期可影响呼吸肌及延髓支配肌肉,导致呼吸衰竭、吞咽困难……”
“……目前尚无特效根治方法,治疗以对症支持、延缓病情发展为主……”
“……基因检测提示相关基因存在明确致病性突变……”
“……子代遗传风险为50%……”
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都在无情地宣判着她的未来。
“进行性……肌肉萎缩……呼吸衰竭……吞咽困难……瘫痪……”她低声念着,声音空洞而麻木。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具象化成一幅幅可怕的画面:她先是走路变得困难,然后是手臂抬不起来,连梳头、吃饭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再然后,她会像一截枯木般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连呼吸都需要依靠冰冷的机器,吞咽一口水都可能引发致命的呛咳。她会失去所有的尊严,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那副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羞耻感便如毒蛇般攫住了她的心。她还这么年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怎么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连累家人、毫无价值的累赘?
然后,是那个让她心如刀绞的数字——“50%”。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依然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那是她和吴亮爱情的结晶,是他们期盼己久的宝贝。-4·0¨0!t+x_t?.*c~o¢m,可是,这个孩子,竟然有高达一半的几率,会从她这里遗传到这个可怕的绝症!
一想到孩子可能从出生起就要面对病痛的折磨,就要承受和她一样的痛苦,甚至可能都无法健康长大,苏明月的心就像被无数把小刀反复切割一般,痛得无法呼吸。这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她怎么能如此自私,明知道自己可能携带这样的基因,还要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
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过脸颊,滴落在诊断报告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她不吃不喝,只是呆坐着,任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光线从明亮逐渐变得柔和,再慢慢染上橘红色的暖意,最后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闪烁的霓虹,透过薄薄的窗纱,在房间里投下一些变幻陆离的光影。
吴亮……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也带来了更深重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