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盛·小-说!网` ,更¢新-最.全′
快按下最后一个按钮的时候,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把我从黑暗里扯了出来。
睁开眼,蒋旭站在我眼前,而我脸上辣痛着。我想我应该是被打了一巴掌。
他指着角落那堆盖着衣服的秽物,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
“小畜生!狗都不如!看看你干的好事!在睡觉的地方拉屎拉尿!?”
这个男人明明知道,人是生物,是生物就会排泄,我被锁在这里,不排泄在这里,又要排泄去哪里呢。
男人。造物主的残次品。毫无美感。
只是这一次,他的巴掌落下来,拳头砸下来,皮带抽上来,我的身体还是会痛,会青,会紫,甚至流血。
但我身体里面,那个会“痛苦”的东西,没有了。
被按灭了。
并且我从此再也没有感受到痛苦。
连同其他那些——高兴、伤心、激动……所有乱七八糟的感觉,全都没了。?如?文`网_ -更?新·最,快¢
我好像被这些情绪拉黑了,大多数时候,我都是麻木的,是一具空壳,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没了对情绪的感受,因而生出的表情自然也没了,我不会再因痛苦而皱起眉头、闭上眼睛、翕动鼻子。
于是不管蒋旭再如何打我,我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这反而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来,让我免受了一阵子的殴打谩骂。
再然后,他就死了。被一辆车给撞烂了。
那场车祸的肇事者,是个富人。
对于手握社会资源的富人来说,以私下调解的方式摆平这件事,只需要打几个关键的电话而已。
于是——这位富人直接造成了蒋旭的死亡,但除了一笔赔偿金以外,她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那个女人甚至还出席了蒋旭的葬礼。在葬礼上掉了几滴眼泪,恳切地对蒋旭表达了歉意——带着她的丈夫与女儿。
只是,一出殡仪馆,她们夫妻俩就有说有笑地,走向了自己的车。_d.i.n/g.d`i-a_n/s¢h!u.k¨u\.?c.o/m?
身后,跟着她们懵懂的、尚未知事的小女儿。
听说,蒋旭的死,发生在他们带小女儿去学校报道的途中。
多好的一家人。
蒋旭死得七零八落。她们活得富有完整。
直观点说,蒋旭死得好冤。真的好冤。
但谁在意?谁会为他伸冤?
他的亲友和气地款待了富人,等着瓜分赔偿金;而他的女儿——
如果是以前,她会站在原地大拍巴掌,为此欢呼为此喝彩。
可这个时候,她已经连喜悦这种情绪都没有了。
只剩麻木。
先是妈跑了,再是没了爸,我的去留成了很大一个问题。
在这场葬礼之前,我还面临了几个亲戚的关心和安慰。
这些选择性装聋作哑的大人,以己度人地以为,我在因为蒋旭的离开而伤心——就算蒋旭曾经打我、骂我,那又算什么呢?我是蒋旭的女儿。女儿就是该爱爸爸的。
哪怕爸爸的皮鞋跟踩在女儿的太阳穴上,手机砸中女儿的眉骨,泼过来的热汤顺着女儿的头发往下流。
女儿也是该爱爸爸的。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爸”“你爸还是爱你的,只是不善于表达”“子女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打你是为你好啊,伤在你身痛在他心”“你妈跑了,你爸一个人拉扯你多不容易”……
在我还不是一具空壳的时候,这些话总是萦绕在我耳边。嗡嗡嗡嗡嗡。
……够了!
所以,在她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失去双亲的可怜孩子,并且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
我知道她们打的什么算盘——养到十八岁,如果找到个不错的人家,或许能收获一大笔彩礼费,而她们只需要添置一副碗筷而已。
还附赠一笔赔偿金。
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们为此短暂争论了一下抚养权。
只是,当她们在葬礼上,发现我一滴泪都没有掉过时,她们像约好了似的,同时取消了收养我的打算。
于是我被送去了福利院。
后来我对这次遭遇进行了一番复盘:
在人类社会的道德伦理规范里,父亲和母亲一样,都是一个人最亲密的人。
而同样在这个道德伦理体系中,一个人最亲密的人死去了,她的反应并不应该是面无表情,而应该是痛哭流涕仿佛要跟着那人一起死去。
这样才符合人类社会的道德伦理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