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儒书院的腊梅开得正盛,暗香透过雕花窗棂飘入内室。¢d¢a¨w~e-n¨x+u′e′x*s¨w!.~c/o?m,鲁元公主斜倚在锦榻上,手中银剪"咔嚓"一声,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剪成两半。李翔握着天子新赐的《孝经》卷轴立在门边,看着妻子鬓角白发间晃动的珍珠钗,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未央宫夜宴上,她也是这样用剪刀绞碎华服。
"细柳营的事,长安己经传遍了。"鲁元公主将碎帕抛进铜炉,火苗猛地窜起,映得她眼角细纹如刀刻,"周亚夫治军严明?当年绛侯何尝不是如此?"李翔将暖手炉往她膝前推了推,却触到她袖中藏着的先帝遗诏残片——那是她从长乐宫旧匣里翻出的,墨迹己晕染成灰紫色的"谋反"二字。
更鼓声惊起栖在梅枝上的寒鸦。远处未央宫方向突然腾起烟花,金红的火星在雪夜里炸开,照亮书院廊下悬挂的冰凌。鲁元公主望着那片绚烂,忽然冷笑:"新帝登基,总要有些新气象。可这戏码,和高祖除异姓王时有何不同?"她枯瘦的手指突然攥住李翔的手腕,"守儿,你看太子最近看周亚夫的眼神,像不像当年高祖看韩信?"
第二日清晨,李翔在书院演武场遇见周亚夫的族侄周远。少年手持长枪,枪缨上还凝着霜花。?3~w′w·d~.¨c·o~m·"山长,叔父命我请教《孙子兵法》虚实篇。"周远的瞳孔亮得惊人,像极了昨夜烟花熄灭后仍在闪烁的火星。李翔抚着场边古柏上的刀痕,忽然想起十年前刘启在这里舞剑,剑锋扫断的柳条至今未再抽芽。
藏书阁内,李翔取出陈平留下的漆盒,里面除了《太公兵法》,还有半片干枯的茱萸叶——正是当年宣室殿夜谈时从文帝案头飘落的。"虚实之道,不在兵而在人心。"他将竹简推给周远,窗外飘进鲁元公主教女弟子唱的《采葛》,"你叔父若真想保全周家,该学学这茱萸,懂得适时凋零。"
三日后,文帝邀李翔入宫宴饮。椒房殿的熏香混着鹿肉炙烤的焦香,呛得人喉头发紧。鲁元公主执意同往,凤冠上的东珠垂在李翔肩头,随着她行礼的动作轻轻摇晃。"听闻陛下想为太子选妃?"鲁元公主忽然开口,指甲掐进李翔掌心,"老身倒觉得,周亚夫的女儿倒是良配。"
文帝手中的玉杯顿在案上,溅出的酒水在织锦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李翔看见屏风后闪过刘启的衣角,玄色衣摆扫过青铜鼎,惊得鼎中香灰簌簌而落。"姑母说笑了。"刘启缓步走出,腰间昆吾剑的穗子扫过李翔手背,凉意刺骨,"亚夫将军之女,当配社稷栋梁。*k^e/n′y¨u`e*d\u/.′c`o!m?"
回书院的马车上,鲁元公主突然剧烈咳嗽。"我这身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她望着车窗外的宫墙,夕阳将琉璃瓦染成血色,"守儿,你记得提醒亚夫,莫学他父亲把虎符攥得太紧。"李翔握紧她冰凉的手,却摸到她指节间刻着的"忍"字——那是多年前先帝猜忌功臣时,她用银簪在自己手上刺的。
当夜,李翔在书房写家书时,鲁元公主悄悄走进来。她披散着白发,手里捧着绣了一半的虎头靴——那是给尚未出世的皇孙准备的。"我梦见高祖了。"她将靴子放在烛火上,火苗瞬间吞没精巧的刺绣,"他说刘家的江山,从来都是踩着功臣的骨头垒起来的。"
窗外的梅树突然剧烈摇晃,不是因为风,而是周远策马狂奔而来。少年的铠甲上还沾着细柳营的霜雪,怀中的密信被冷汗浸透:"叔父被擢为中尉!长安童谣说'条侯印,镇北军,首臣骨,帝王心'..."李翔望着信纸在烛火中卷曲成灰,恍惚听见鲁元公主在隔壁轻笑——那笑声与二十年前高祖清洗旧臣时,一模一样。
三日后的深夜,书院的更鼓声格外沉重。鲁元公主突然唤来李翔,颤巍巍地将一支金簪塞入手心,那是她初嫁时高祖所赠。"把...把这个...给亚夫..."话音未落,窗外的梅枝"咔嚓"折断,惊落满树积雪。李翔抱着渐渐冰冷的身躯,看着她指间未写完的"忍"字,终于明白她为何总在深夜修剪花枝——那些过于张扬的枝桠,终究逃不过被剪断的命运。
当晨雾漫过书院的飞檐时,鲁元公主的离世传遍长安。送葬那日,细柳营方向飘来低沉的号角声,周亚夫身着素甲,跪在灵前久久不起。李翔望着飘扬的白幡,忽然想起妻子临终前未说完的话。风卷着纸钱掠过未央宫阙,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当年宣室殿的烛火,与此刻灵前的长明灯,在岁月中重叠成血色的涟漪。
鲁元公主薨逝的讣告传入未央宫时,汉文帝正在批阅边关战报。青铜灯盏突然爆了个灯花,火星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