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他仿佛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关乎生存,关乎力量,关乎这片土地的本质。`l^u_o¢q`i\u.f_e?n¢g~.¢c^o¢m′
童子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失语,继续用那毫无起伏的声调说道。
“你可知,人族与这洪荒万灵,根本的区别何在?”
他并不等嬴政回答,自顾自陈述。
“洪荒生灵,无论先天孕育的先天生灵,还是后天诞生的飞禽走兽、草木精怪,皆可踏上修炼之途。纵使跟脚浅薄、福缘不深,亦能于天地间寻觅那一线机缘,或吞吐日月精华,或争夺灵宝仙草,以此逆天改命,搏一个超脱凡俗的可能。”
童子的目光转回,落在嬴政身上,那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
“而人族,除了其中少数能沟通天地踏上修炼之路的幸运儿,其余的亿万黔首,与蝼蚁何异?他们的生死,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黔首和王上,无甚区别,一刀杀不死,那便再补一刀。”
“他们赖以生存的所谓权势地位,不过是自欺欺人维系秩序的脆弱手段罢了。”
“记住,在这浩渺洪荒,从来,且永远——实力为尊。”
字字如锤,狠狠砸在嬴政的耳膜上,更砸进他的灵魂深处。D我`?(的D¥书?城:?? *最|:新ˉ·μ章]节o?更^新.&?快°?¥
嬴政怎么可能听不懂?
童子的话语,剥开了世间一切华丽的伪装,将最残酷最赤裸的生存法则,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什么权贵,什么诸侯,都不过是他们人族自己弄出来的东西。
和洪荒生灵不同的是,洪荒生灵面对强者,是真的打不过,甚至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但人族,不是。
没有漫长的生命,没有强悍的身躯,就算有能修炼的人,能出头的有几人。
就算出了头,面对薪火盟供奉的武器,还是无法抵挡,轻易就能被破开肉身。
这就是那位仙人想教给他的。
现在人族和仙门看似三足鼎立,但这只是现在。
以后呢?
嬴政猛地从榻上惊醒,窗外晨光熹微。
他顾不得披衣,径直扑向案几,抓起竹简,将昨夜在仙境中所思所想,还有童子那振聋发聩之论,一字一句,全都记下。
一个巨大的问题,如同盘踞心头的巨兽,啃噬着他所有的安宁:到底,该怎么做?
他迫切地需要答案。¢萝·拉+小.说. /更-新·最.全\
他问夫子, 夫子捋着花白的胡须,眼中是儒者的温润与笃定,谆谆教诲道。
“公子当为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仁德感召四方,行王道,施仁政,天下归心,自然万民景仰,社稷稳固。”
嬴政听着那些“仁德”、“王道”的词汇,心中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
他问阿母, 赵姬正对镜梳妆,闻言放下玉梳,转过身,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炽热与期冀。
“政儿,我的儿,自然是要成为秦王,手握至高权柄,号令天下,到那时,谁还敢轻慢你我母子?”
嬴政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欲望,心中却更加茫然。
成为秦王,就能无视一切规则秩序吗?
那王位之下,不依旧是亿万脆弱如草的黔首?
他问侍奉的仆从, 仆从闻言,脸色瞬间煞白,不敢妄议。
他问赶车的车夫,车夫是个憨厚的老实人,被公子突然问话,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黝黑的脸上挤出朴实的笑容,搓着粗糙的大手,讷讷道:“回、回公子……小的……小的就想风调雨顺点,地里能多打点粮食,交了税赋后,一家老小能顿顿吃个囫囵饱,冬天有件厚皮子穿,就…就心满意足啦。”
这最朴实、最卑微的愿望,像一根针,狠狠刺了嬴政一下。
他想起了童子的话,“你至少不用交税”。
这“吃饱穿暖”,与他在仙境中守护的庄稼,何其相似。
守护不住,便是饥寒交迫,命如草芥。
问了一圈,答案纷繁,却无一能真正解开他心结。
夫子之言过于理想,阿母之念囿于权欲,仆从噤若寒蝉,车夫所求不过生存底线……
嬴政站在空旷的庭院中,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与迷茫。
手握力量之后,该指向何方?该为何而用?
夜幕如约而至,带着几分焦躁与不甘,嬴政的意识再次沉入那片熟悉的仙境。
熟悉的沃土,熟悉的寂静,还有那静静伫立、仿佛亘古不变的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