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老夫人多疼你,这羊脂玉的镯子,水头多足,这可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心尖尖上的宝贝!快别紧张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麻利地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精巧的金簪,别在招弟的发间,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慨:
“老夫人特意交代了,明儿就派府里最好的教习嬷嬷来教你规矩,三书六礼,风风光光,一个环节都不会少!姑娘,你呀,就安安心心等着做你的新嫁娘,往后啊,这谢府就是你的家,再没人能给你委屈受了!”
媒婆张的话语像暖流,却又带着尖锐的刺。家?委屈?招弟鼻尖一酸,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只能用力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提亲的队伍完成使命,在李家三房众人的簇拥和欢送下,带着满身的喜气与喧闹,缓缓离开了小院。招弟被李家的婶娘姐妹们簇拥着送到门口。
阳光依旧灿烂得刺眼。招弟站在门廊的阴影里,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象征着命运转折点的红绸队伍,望着阳光下跳跃的金粉最终消失在巷口。
巨大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近乎耳鸣的寂静。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鲜艳的石榴裙摆上。方才阳光下跳跃的金粉似乎还残留着虚幻的光泽,覆盖着那些看不见的泥泞与血泪的印记。
手腕上,那对温润的羊脂玉镯静静地贴着肌肤,冰凉,沉重。
招弟缓缓地、用力地攥紧了腕间的玉镯,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冰凉的玉质硌着掌骨,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这痛感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绪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云儿……” 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崭新的名字,一个用谎言和秘术换来的名字。
脚下的路,铺着锦绣,缀着金玉,却每一步都踏在万丈深渊的边缘,摇摇欲坠。
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新生的喜悦如同薄脆的琉璃,而深埋于心的恐惧与愧疚,是随时可能将其击得粉碎的重锤。
她攥着玉镯的手指,再次因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这泼天的富贵与珍重,这用谎言织就的锦绣前程,她真的……能接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