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麦的茶杯晃了一下,热水溅在手背上。她想起小川三岁时,也是这样仰着小脸问她:"妈妈是不是生气了才不抱抱?"
"陆医生,"她突然抓住陆远山的手,"他...他对青霉素过敏,换药时要注意..."
"我知道。"陆远山拍拍她的手,"病历上写着。"
余小麦摇摇头:"不只是青霉素。他三岁时吃芒果全身起疹子,荔枝也不行..."她的声音哽住了,"这些...病历上不会写。"
下午三点,余小麦办完所有手续。她最后绕到312病房外,透过小窗看着里面的少年。陈小川正对着手机做鬼脸自拍,阳光透过窗帘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手机又一次响起,老余头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疼:"小麦!县里救护车都到村口了,你人呢?"
"马上回去。"余小麦轻声说,手指在玻璃窗上描摹着儿子的轮廓。
挂断电话,她拍下最后一张照片。病房里,陈小川突然抬头,冲窗户这边咧嘴一笑,做了个胜利手势——他以为是在和护士站的谁打招呼。
回村的救护车上,余小麦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密密麻麻写满注意事项:"312床,陈小川,青霉素过敏,芒果荔枝忌口,睡觉爱踢被子..."写着写着,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余医生,不舒服?"
"没事。"她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县里的安排,村长的催促,卫生室的病人...所有这些责任,都比不上312病房里那个叫她"余阿姨"的少年。
但有些距离,不是她想跨越就能跨越的。十五年前她逃离陈家沟时没能带走儿子,十五年后,她依然带不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