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纸,在床前洒下一片霜色。李莲花枕着手臂,听着窗外熟悉的虫鸣——三年来每个无眠的夜,都是这般声响伴他到天明。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肩的疤痕,那道被海水泡得发白的剑伤早己治愈,却在阴雨天仍会隐隐作痛。就像记忆里那片血色的海,从未因岁月流逝而褪色半分。
"废物。"李莲花对着虚空轻声道。当年西顾门主李相夷何等快意恩仇,如今却在这乡野之地,活得像个寻常郎中。更可笑的是,自己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三十岁?"李莲花轻轻摇头。小果说她在那个世界己过而立,可分明还是会在吃到糖糕时眼睛发亮,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调侃就炸毛。唯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那双杏眼里才会流露出超越年龄的沉静。
窗外轻轻的脚步声。李莲花轻声起身推开窗,正看见小果蹑手蹑脚去茅房的身影。月光描摹出少女初长成的轮廓。
"傻子。"李莲花低声说,却不知是在说谁。若是没有遇见她,现在的自己或许早成了一具枯骨,又或许...会成为比金鸳盟更可怕的魔头。
夜风送来远处海浪的咸腥。李莲花突然想到每年生辰小果祝福自己的话:"李莲花,长命百岁。"她说这话时,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仿佛一松手自己就会消散在风里。
小果说一定能帮自己解毒,可自己比谁都清楚,有些毒是刻在魂魄里的——比如愧疚,比如执念,比如...某种不敢言说的牵绊。
李莲花还记得自己从混沌中醒来时,最先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皂角香。睁开眼,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替自己换额上的帕子。少女的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眼下挂着两道青影,发丝凌乱。
"你可算醒了。"那时的她明明满脸倦容,却还要强撑着凶自己,"再烧下去,我就要去后山挖坑了。"
记忆忽然跳转到那个雨天。十五岁的小果蹲在灶台前捣姜,而自己闻到了血腥味,顿时慌了神。还以为她受了伤,急得连药箱都打翻了。却见她一脸莫名:"李莲花,你该不会..."话没说完,自己先红了耳根。
满地乱滚的干枣,灶上煮错的活血汤,这些画面如今想来,竟比任何剑谱心法都记得清楚。
窗外,狐狸精翻了个身,发出细微的响动。李莲花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院中——那里有小果每日练剑留下的脚印。她总爱偷懒,"游龙踏雪"的第七转永远少踏半步;可为了学会"长河落日",她又在暴雨中练了整整一日,浑身湿透也不肯停。
檐下的风铃忽然轻响。李莲花想起白日里,小果弯腰系鞋带时,茜色裙裾勾勒出的腰线;想起她一个鹞子翻身,青丝拂过自己面颊时带来的花香。
李莲花望着梁上悬着的药囊——那是小果去年端午缝的,歪歪扭扭的针脚里塞满了安神的合欢花。
李莲花忽然想起明日要踏上的路途。每处都可能藏着刀光剑影。
"不该带她的..."
夜风穿堂而过,带着初夏特有的草木香。李莲花想起白日里小果说"不管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时倔强的眉眼还有眼底灼灼的光。想起她执剑而立的身姿——三年前连木剑都握不稳的手,如今己能使出七十二路剑法。
李莲花望着床头的储物袋。这些年,那个异世来的姑娘,早己将她的存在烙进自己生活的每道缝隙里,朝夕相处间,自己也早己将她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李莲花贪恋这样的温暖。
就像贪恋她煎的汤药里那份心意,贪恋她耍赖不练剑时狡黠的笑,贪恋每个清晨推开窗,看见她在院中舞剑的身影。这份贪心让自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就像当年无法推开她递来的那碗米粥。
"罢了。"李莲花轻轻合上双眼。既然她要跟,那他便护着。内力虽然只剩三成;碧茶毒未清,但少师剑刎颈在,护一人周全的能耐还有。
檐角风铃突然轻响,惊醒了沉思的人。李莲花望向窗外渐白的天色,恍惚间竟期待起明日同行的山路。这个认知让胸口发胀,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冲破了经年累月的冰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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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思(小果篇)
月光透过窗纱,在床上洒下一片银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来,摩挲着明天要穿的新裙。
"明天就要出发了..."心脏跳得比第一次练成轻功时还快。
推开窗,夜风带着露水的凉意扑面而来。楼下李莲花房间的灯光己经熄灭,我忍不住想象明日此时,我们会在把莲花楼停在那座山下,他会不会还是这样在一楼安静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