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景元帝这样问了,也不能置之不理,楚矜言硬着头皮,从分开一条道的世家子们中间走到最前方,老老实实地行了大礼。
“臣敬上自行抄写的金书妙法莲华经、《岁朝图》、《松鹤延年图》,并若干金银玉器,恭祝皇帝陛下福寿安康,我大周福祚绵延、四海升平。”“哦。”景元帝平平应了一声,“大周自是安康的。佛经不错,花鸟之类的寓意虽吉祥,可难免有些小家子气,朕知你体弱,不便总是劳神,可年节毕竟是大事,往后万不可敷衍了事,明白吗?” 也幸亏并非正经朝贺,殿中仍是喧嚷,只有与楚矜言共同来祝福的一小圈子弟们听到了皇帝的话。他们面面相觑,那一小片登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大家吓得连气都不敢喘。楚矜言心里一突,面露惶恐之色,一下子跪在地上。“臣万不敢有此意!”他双手撑地,深深垂着头,从景元帝的方向,只能看到这个“儿子”浓黑的发顶,与露出袖子的双手。那双手骨节修长,肤色白皙,即使在这样极奢靡热闹的地方,看着也令人想起冰雪一类的意象,就像……就像那个人一样。皇帝的内心好像熊熊燃烧着一团火,他曾经那么爱一个人,那么信任一个人,最后,这两个人合起伙来,一起背叛了他。每当年节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他们三人曾一起度过的时光,楚矜言长到十八岁,自从入宫以来,他就再也没叫过这个“儿子”一起过年。今年还是第一次。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多少放下了,可看着楚矜言,还是会那样痛苦。不想看他与其他长辈谈笑,不想看他明显不把自己这个“父亲”放在心上,凭什么呢,再怎么样,名义上,自己也是他的父亲!他这时便想起,他的身份是父亲了。楚矜言的手用力撑在地面上,心中真的有些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这男人又发哪门子的疯,可在今天晚上惹怒对方,实在不是好事。楚矜言仍然垂首,颤道:“臣绝无此意,只是实在没有经验,不知该以何度为量。臣想着……若是太过奢费,于此时节甚是不妥,况且诸位长辈皆在臣之上,臣也是在不敢逾矩,怕会有失礼数,反丢了天家颜面。”他这话一出口,周围其他贵族子弟便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自能听出这话是妥当的,皇上只要不是故意找茬,应当也不会再做为难。这真是……早听说这位二殿下不得圣心,可谁能想到竟僵到这种地步,早知道便不与他一同上来了。皇帝哼了一声:“你惯是心思缜密,会讨人喜欢的。”楚矜言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只得再次叩首,这次却什么都不说了。反正说什么都是错的。好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帝也不愿成为满盛京茶余饭后的闲话,闲闲摆了摆手:“起来吧,下次注意。”楚矜言:“……是。”与此同时,他面前的弹幕愤怒地刷渣男,并且为可怜的npc发动了积分送温暖活动。楚矜言刚刚起身,却隐隐听到了清脆的马蹄声遥遥传来。他真的开始紧张了。于内宫纵马,除了皇帝本人,便是边情急报。楚矜言默默地退到一边去。来了。很快,许多人都听到了这异常的声音,马蹄声疾速行至阶下,紧接着,一个全身尘土血迹的士兵冲了进来。楚矜言暗暗看向大皇子的方向,对方面上也显露出疑惑之色,可以他对楚知行的熟悉,不难看出他眼中的得意。他的拳头握紧了。“陛下,北疆急报!”那士兵穿过一众锦衣华服的贵人,噗通一下跪在端坐在上的景元帝面前,楚矜言就站在他身侧的地方,闻到一股血和硝烟的气息。景元帝问道:“何事?”士兵擡起头,眼中满是血丝。“陛下,苍裕关……破了。”“轰”的一下。所有听见他说什么的人脸上都在瞬间露出恐慌之色,有人打翻了酒盏,有人踢倒了椅子,连景元帝都缓缓站起身,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传令兵,脸色好像要杀了什么人。“怎么会是苍裕关?那薪门关呢?荆云十二州呢?”“这……军中定有人叛国求荣,查!严查!”“可苍裕关都破了,匈奴人会不会长驱直入中原……”“……”殿中一片小声讨论的嗡嗡声,楚矜言只默默注视着景元帝的脸色,等待发言的最好时机。“肃静!”连安城如都吓得一抖,皇帝的声音低沉,却因怒意而声量极大,他连忙上前两步,用尖细响亮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肃静!”殿中霎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