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回荡在幽黑走廊中,没走多远,两三间牢房之隔,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
“狱卒大哥,你等一下!”魔神认出那是訾灵的声音,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有些担心,虚无之相悄无声息蔓延。訾灵扒着栏杆,纵火犯的牢房与她相隔不远,牢狱中没有隔音,那边的嘈杂她听得一清二楚。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拽着路过狱卒大哥的裤脚,仰着脸,梨涡浅浅地笑:“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开饭?”狱卒怒火未消,“滚开!”到底看她身形纤细,没踹她一脚,怕给她踹折了。 訾灵翻出身上的佩饰玉环,浑不在意对方的态度,递过去,“您待会儿吃午饭,能顺道在外面给我们带点吃食进来吗?我跟夫君口味刁钻,可能吃不惯牢房的饭菜。”狱卒冷笑,“哦?你想吃什么?”訾灵张口就道:“大牢正门外小吃摊从左往右数第三家的羊肉汤饼。”狱卒大怒,“你还真敢说!”她眨巴眨巴眼,澄澈瞳仁里面倒映着一点细碎天光。“您让我说的。”狱卒深吸一口气,“我没胃口,不顺道,你们的杀人案判决虽还没下来,但很可能是直接问斩,现在你还有胃口吗?”“啊……”訾灵心说我就知道。“可就算明天天要塌下来,或者昨日天已经塌了,我们还是得吃饭啊。”少女轻灵缥缈的嗓音在走廊回荡,藏着一点能安抚灵魂的笑意。“只要活着,总得吃饭的。”·狱卒最终还是拿了她的玉环,行色匆匆地走了。魔神收回虚无之相,用响金铃问:【你跟他说了什么?】按两人的距离,他是能听到开始那两句的,只是后面听不真切。訾灵回得很快,即便隔着两三面墙,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她的雀跃。【我让他给我们带了羊肉汤饼!】魔神想起那一瞬间眼眶通红溃不成军的狱卒,对訾灵又有了新认识。他的右护法姬姜早年间曾有一名爱人,他对爱恨情仇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曾讨教她,那时姬姜如此回答:“有些人仅是存在,就让你觉得满目美好,魔罗之心寸寸软化,像春日枝头寸寸融化的残雪,像泡在热茶中柔软熨帖,你似乎再也拿不起刀,又似乎变得无所不能。”他没有魔罗之心,但他难能可贵地体会到了心脏柔软的感觉。他想了想,道:【孤可以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訾灵费劲地翻译出这句,陷入沉默。她为什么要死?难道是刚刚虚无之相的注视下,她露了什么马脚?似乎对方也意识到这句有歧义,挂在一旁的金铃又响起来:【死亡是结束这一轮回的唯一方式,如果你不想被问斩,孤可以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訾灵:【那殿下呢?】她真的很怕被孤丢下,魔神这样想。【孤与你一起。】【在孤死亡的刹那,主仆印会夺走你的生命,那是极其短暂的一瞬,你不会有任何痛苦。】訾灵:【我们要用自杀,脱离这个轮回?】魔神:【结果已经显而易见,这个轮回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对面在犹疑,或许还是惧怕那一瞬间的痛苦。他擡起手,正准备安慰两句,铃响了。訾灵:【殿下,我们吃完羊肉汤饼再死吧。】魔神:【……】訾灵:【我花钱了。】魔神:【你是真的想吃?】他以为她是在以这样另类的方式,安慰那名狱卒。訾灵:【想吃!】被抓进来的时候,整条街都是那羊肉汤饼的味道。她是真馋。·魔神对自己向来下得了手,说死就死,一点犹豫都没有。这次二人几乎是同时醒来,醒来的瞬间訾灵下意识抚摸额上的印记,很想叹气。主仆印的规则她知道一些,执法堂派她来执行暗杀任务,也有很大缘由是这个印记,因为魔神一死,她跟着没命,执法堂的意思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可以先想办法破解这道秘法。不过现在看来,破解主仆印比杀魔神还难,至少如今她已经能近魔神的身,而面对主仆印她依旧一无所知。这种没有记载的古老秘法真是很烦人呢!魔神坐直身子,率先看向窗外,凤眸眯了起来,“雨大了……”訾灵连忙起身,撑开窗户,天幕像豁了口子,豆大雨滴哗啦啦地乱砸,她吃惊道:“之前明明不是这个时间……”刚回来应该是小雨,天光沉寂,但仍有一丝光亮。而现在俨然已是深夜!訾灵余光瞥到窗侧黑影一闪,暗道不是吧,上来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