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他们说再见,我把树枝丢在了地上,站起身来拍拍雪,慢慢往回走。/二+叭¨墈′书?枉* /首¢发^而那一地的深色树皮零散地摊在那三座碑前的空地上,平白像被什么东西糟蹋过;我心里一滞,于是又走回去,用脚轻轻拨来一些雪,将它们一点点埋掉了。
风轻轻地吹了起来。
第二章
好啦卡卡,别扒着我的裤脚。叫妹妹来一起吃饭。
似乎有谁正在这样说话。我勉强睁开眼睛,视线里却只有一片大雪一样茫然的纯白。那声音隔着一道门、一堵墙,慢悠悠地飘过来,让我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我摸索着慢慢坐起身来,一切这才悄无声息地落回原地,各种色彩与轮廓渐渐沉淀下来,让我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我费力地从床边磨蹭着爬下来,从边上那个比我还要高出一些的柜子抽屉里翻出被我珍藏起来的石头。我已经收集它们很久很久了,就为了拼出更多我想象中的图案。自从当年大哥牺牲的讯息传回之后我就总是热衷于这个游戏,这么多年也未曾变过;二哥嘴上开玩笑说我怎么和别家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她们偶尔聚在一起玩家庭角色扮演,把做衣服剩下来的料子围在身上做裙子,可是我怎么只沉迷于到处捡石头来拼呢?这样的问题我一向是回答不了的——因为我也喜欢和她们一起玩耍,或是偷偷穿母亲早年的裙子把自己装扮成大人,但是对于这样的游戏我总是会很快地就失去兴趣。?w_a~n,b!e?n`g_o^.?c/o~m*它们很有意思,但一个孩子做游戏有时并不只是为了好玩。
我用石头拼起屋子,拼起它四周的庭院;我拼出一个小小的太阳,再拼出一棵大树。然后我把它们拨开,却不意味着刚才那幅图景被抹去,而是现在已经走进了屋子,该拼屋子里的东西了。于是我又拼起餐桌,拼起小猫,拼起父亲、母亲、二哥和我;接着又把它们拨开,拼起一张小桌子,拼起上面的相框、拼起边上放着的饭团。所有的东西都是石头做的,不就不会这么脆弱、这么轻易碎掉了吗?这样的图景我拼了无数次,依旧乐此不疲,只是二哥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我就不会再去拼那张小桌子和上面的照片了。*萝¨拉,小.说· ?埂¢新¢罪`全+他会伤心。
思绪至此,我忽然记起来母亲方才喊的那一声。是了,该吃饭了——我得快一点去帮她捏饭团。就一会,一会——我和从边上经过的二哥眨了一下眼,攥着几小块今天才刚捡回来的尖尖的石头从门口溜了出去。此刻已是黄昏,阳光把一切都染得暖洋洋的,微凉的风拂在我的脸上,让人忍不住心生困意;一切都和我梦中的一样温暖而柔软,我几乎快要唱起歌来了。
有鸟在叫。可是现在春天还没来,居然就已经有鸟了吗?我顺着它的叫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然而就一眼,就那一眼,我一下就呆住了。掌心传来麻木的刺痛感,于是下意识松了手,那石头滚了一地,把我从那种空白的嗡鸣声中生生砸醒。干涩的视线里有两个人、两个穿着深绿色军服的人正在桌边说话,站着的那个人背对着我,让我没法看清他的脸——没有任何理由,可我就是知道,那一定是我的哥哥。
眼泪一下子毫无征兆地涌出,顷刻间淌了满脸,蜇得脸上那道不知何时添上的伤口刺疼。可我此刻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无措地站在那里,下意识用袖子拼命去擦,那袖子上于是斑斑驳驳地洇满了我的泪水,沉重得我几乎抬不起手臂来;但擦着擦着,我又忍不住笑起来,脚下那长久以来拖着我脚步的东西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我试探着迈出步子,一步,两步,然后几乎是蹦跳着、飞奔着;辫子跑散了,上面插着的小花掉了,但我什么都管不了了。他听见声音,惊愕地转过身来,而我猛地撞进他怀里,用我此生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了他,鼻尖隔着那层衣料甚至都还能嗅到尘土的干涩和冰雪的冷冽。但是,那是哥哥呀!
哥哥!我大哭起来,话都说不清楚。哥哥!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那双温暖的手在半空愣了好久,才慢慢地、慢慢地落在我的后背上。我听见他无奈的叹息,还有一点颤抖——我知道他一定也是高兴的,因为当我想要松开一点、好抬头仔细看看他时才发现,他抱我,比我抱他还要紧。良久之后他松开一只手轻轻抚在我的头顶,我于是得以微微转过头,从一片泪光中看清了他身旁那个坐着的战士——那双不知为何我格外熟悉的海蓝色眼睛朝我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然后朝我悄悄地做了个口型:嘘,他也哭了哦。
我一边哭着一边笑起来,明明还是不愿意离开那个怀抱,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