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好让里面的水能流出来,得以让我洗净我的右手。我又用那水擦了擦脸,然后将杓子放好,接着慢慢地沿着参道走了进去。参道两旁种着一些我认不出来是什么的花,但现在还没到开放的季节,甚至连叶子也几乎都没有长出来。我并不感到遗憾,大约到了夏天再来的时候,就能嗅到很淡的香气了。
即便已经黄昏,神社里也依旧能零星地见到几个同我一样孤身的人。他们有很多一直在蒲团上跪着,举着用于祈福的铃铛抵在额前,低声地念着些我不曾听过的祷文;声音很缓和、很安宁,让我得以平静下来,暂时地不去思考太多东西。因此尽管那些声音微弱得有些断续,我也还是走到他们边上,和着风声,一句一段地听了下来。
其实我并非真的在信仰什么,因为以前忙着为生活奔走,后来忙着在战场上奔走;真正开始接触基督,也还是因为那次在被逼到绝境下,举枪杀了十几个马上就要冲破防线的敌军。战后清点完,我当时就病倒了,发着高烧,止不住地痉挛;一个年纪稍大的基督徒战友说我只不过是没有求得主的宽恕,因而自告奋勇,坐在我的床边念了一晚上的《圣经》。奇怪地是,听完之后我竟然真的感觉好些了——或许更该感谢药物。后来他死了,我便继承了那本厚厚的黑皮书。偶尔翻一翻,也会学着他所做的,去给痛得彻夜难眠的伤员念几句“愿主宽恕你”。现在想来,我竟也有些怀念起那无数个昏黄火光下的、自欺欺人的夜晚。我想起后来曾有一个老兵同我谈过几句,他说曾经他以为信仰是绝不能混为一谈的,信佛、信真主、信上帝,它们连教义都完全不同,甚至连死后要去的地方也完全不在一起,又怎能坐在一起和谐地谈起这些东西。但当他见过很多很多朝着不同方向的祈祷、听过很多连语言都不同的祷文之后,他便突然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一堵薄薄的纸墙,看着苍白冷漠,其实只需要一把大火便能将它们烧个干净。没有任何一个生命的绽放和枯萎能被这样轻易地下定义,他告诉我。我们相信的其实一直是相同的东西,只是呈现出来的面貌不尽相同,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