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里我依旧常想要做些什么,但我清醒的时间实在太少,为死去生命所作的冗长的祷词甚至来不及念完,于是每次都只能匆匆地念起开头的几句便结束:主,你在世时,曾嘱咐跟随你的人要彼此相爱……
然而这些越念便越像是辛辣的讽刺,后来我便再也不念了。只是太宰治那日将木刺抵在自己脖颈时的神情仍旧总是历历在目,我总觉得那是发着烫的冰,是振聋发聩的沉默,是死寂的绝望——或许他早就知道无论那天他是否做出这样的举动,这群可悲的羔羊们依旧会被刺穿脖子放干血,可是他希望,他只是希望。我也一样。
我唯一能用来计数的东西或许是牢房边上的雪融化后滴在不远处地面的声音。每一滴大约要走过去五秒,我便就这样五秒、十秒地数着。自我醒来,太宰治已经离开了三千多滴了——三千多滴,一万五千多秒、二百五十多分钟、四个多小时。这到底是多久?我已经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那可能是一盆盐水,十来个耳光,和八十几下鞭子。此刻所有一切都静悄悄的,那么安静,仿佛全世界都死去了。我这时候才意识到我的手心里全都是冰冷黏腻的汗,仿佛它们先替我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