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蜡烛烧到后半夜,明黄色的纸卷在烛火下轻轻晃动。\x~i+a.n,y.u-k`s~.?c`o_m?朱常洛放下红笔,手指头上沾了点红颜色,他看着桌上堆得像小山似的命令,嘴角悄悄往上翘了翘。
“传下去。”他扬声说道,“让吏部挑三百个会查户口、懂甄别手艺的官员,明天早上卯时在午门集合,跟着锦衣卫指挥萧玄策去九州。”
站在旁边的大太监赶紧弯腰应下,刚走到门口,又被朱常洛叫住了。
“跟工部说一声,”皇帝的声音从烛火那边传过来,带着不容商量的劲儿,“苏州织造局新做的织布机,秋收前必须送到南京的官办作坊。还有,让兵部派三百个火器营的士兵,护送工匠去南京。”
“奴才记住了。”大太监退到门口时,心里明白,这些命令天亮后就会像长了翅膀,飞到全国各地去。
第二天卯时,午门外已经站了三百个官员,按品级排得整整齐齐。他们大多穿着青色的官服,手里拿着文书,脸上有点紧张——谁都知道,这趟去日本是“挑人”,听着好听,其实跟押人差不多。
萧承宗穿着飞鱼服,腰里挂着刀,大步走过队伍。他手里拿着名单,扫了众人一眼:“皇上有旨,这次去九州,谁能给朝廷带回一百个以上工匠,官升三级;带回特别稀罕的手艺,赏一千两银子。?s.y!w′x¢s¨.!c!o+m-要是偷懒耍滑,按军法处置!”
官员们齐声应下,萧承宗忽然指着队伍最后一个白面书生:“你是苏州府的李书吏?”
那书生赶紧站出来:“小官李默,见过萧指挥。”
“听说你祖上三代都是木匠?”萧玄策挑了挑眉,“到了日本,盯着那些会做木工的,尤其是能雕佛龛、做漆器的,带回来有重赏。”
李默愣了一下,赶紧躬身:“小官明白!”
队伍出发时,太阳刚爬上城楼。萧玄策勒住马,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大路上,忽然对身边的副手笑了:“皇上要的不是人,是能让这天下转得更快的‘零件’。”
南京秦淮河边上,最近多了些挂着“内廷督造”牌子的院子。这些院子原本是盐商的豪宅,现在换了牌子,门口站着带刀的士兵,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这就是朱常洛说的“官办作坊”。
内廷的王瑾太监正站在织机房里,看着十几个日本女人在织布机前忙活。她们的头发都梳成了圆髻,穿着粗布工装,手指在丝线间动的时候,还有点生疏。?k!a^n+s!h`u~d·i/.·c¢o?m′
“这些日本女人手还挺巧。”王瑾捻着胡子笑,“才学半个月,就能织出这样的云锦了。”
旁边的苏州织工撇了撇嘴:“跟咱们苏杭的姑娘比,还差远呢。”
“你懂啥。”王瑾敲了敲他的脑袋,“皇上要的是数量!上个月荷兰人的订单,光锦缎就要五万匹,靠你们这些老手,明年也交不完!”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公公,兵部送的新织布机到了!还有三十个日本铁匠,说会打鸟铳!”
王瑾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外走:“快带咱家去看看!”
铁匠坊里,三十个日本铁匠被士兵押着站成一排。他们大多光着上身,胳膊上全是肌肉,脸上还有没退的害怕。领头的中年汉子看到王瑾,“扑通”跪下,用生硬的汉语喊:“大人,我们会造铁炮,还会修船!求大人给条活路!”
王瑾绕着他们走了一圈,突然指着墙角的铁器:“把那杆鸟铳拆了再装上。”
中年汉子赶紧爬过去,拿起工具忙活起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拆散的鸟铳就装好了。王瑾拿起鸟铳掂了掂,忽然笑了:“不错,留着有用。”
他转头对管事说:“给这些人找个干净院子,一天三顿饭管饱。跟他们说,每月能造五十杆鸟铳,就给他们找婆娘。”
日本铁匠们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头第一次有了点光。
这时候,广州港的码头正忙得团团转。
三艘荷兰商船刚靠岸,甲板上就跳下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商人。他们一落地,就被宫里的翻译官领着往商栈走,嘴里不停念叨:“丝绸,我要丝绸!还有瓷器,最好是画龙的那种!”
商栈里,内廷侍郎张敬正翻着订单本。听到荷兰商人的要求,他笑着指了指身后的货柜:“上个月订的三万匹杭绸准备好了,还有五千件青花瓷。不过——”他话头一转,“你们要的铁炮,得等下个月。南京的作坊刚招了批日本铁匠,正在赶工。”
荷兰商人急了:“不行!我们国王等着用呢!”
张敬慢悠悠喝了口茶:“急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