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海正蹲在床边系鞋带,抬头看见她手里的报纸被晨光映得发亮,
头版上斗大的标题写着“工人飞人安海破百米纪录 钢铁厂跑出的体育新星”,
旁边配着他冲过终点时的照片,蓝汗衫后背洇着汗渍,嘴角还扯出半道憨笑。?y.k*r_s?o~f-t¢..c~o!m+
“你看这写的——”唐映雪凑过来,手指戳着报纸上的铅字,
“‘起跑如弹簧迸发,步频似缝纫机飞转,最后十米如冲床压钢,一骑绝尘’,
还有这儿,说你是‘工人阶级在体育战线的标杆’!”
安海接过报纸扫了两眼,耳朵尖微微发烫,把报纸往桌上一放:
“咱就是个跑腿的,登报还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从搪瓷缸里捞出个冷馒头,啃了一口含糊道,
“快别兴奋了,今儿马拉松7点开始,咱得趁早过去。”
两人在弄堂口拦了辆三轮车,司机师傅听说他们是去参加马拉松的运动员,嗓门跟汽笛似的:
“敢情您就是报纸上那安海?嘿,我昨儿在体育场瞧您跑百米来着,那腿倒腾得比我车轱辘还快!”
三轮卡车突突突冒着黑烟往体育场开,
路边早起的大爷大妈探着身子看,有认得报纸照片的,指着车上喊:
“瞧,破纪录的小伙子!”
“今儿马拉松也稳拿第一吧?工人阶级就是能扛!”
外滩的起跑点早己围满了人,眼尖的群众看见安海下车,立马炸开了锅:
“就是他!北京队那个安海!”
“刚拿了百米冠军,这会儿又跑马拉松,这是要当全能王啊!”
“瞅瞅人家那鞋,补丁摞补丁还能跑这么快,咱工人穿啥都带劲!”
安海被说得不好意思,低头把球鞋带紧了紧——还不是为了塑造形象,故意这么穿。/r,i?z.h?a¨o¨w+e-n?x?u.e\.¢c~o+m-
马拉松起点处拉着红布横幅,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十二个大字被晨光照得鲜红。
参赛选手们三三两两站着,大多穿着自家做的背心短裤,
安海的蓝色汗衫洗得发白,却比旁人多了道北京队的红色袖标。
发令员举着铜喇叭喊注意事项时,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拍肩膀,
回头看见辽宁队的铅球汉子正搓着大手笑:
“安海兄弟,昨儿你教我的‘鞭打发力’还真管用,
今儿哥来给你加油!等你拿了马拉松冠军,哥请你喝老龙口!”
“各就各位——”发令枪响前,安海望了眼主席台方向,
朱主席正站在栏杆边朝他挥手,白衬衫领口扣得整整齐齐。*咸′鱼!看_书!枉* .蕪_错.内^容.
枪声一响,二十来个选手像离弦的箭窜了出去,头几圈大家还挤成一团,
安海稳稳地跟在中间,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合上拍子——
三步一呼,三步一吸,跟在厂里扛着钢材走长道时一个节奏。
跑到五公里,队伍拐上了南京路,两边的店铺刚卸下门板,营业员们探出头来张望。
有个卖生煎的老师傅举着锅铲喊:“小伙子加油!跑到我这儿吃生煎管够!”
跑到十公里,队伍经过静安寺,晨钟悠扬,香客们纷纷驻足观望。
半程过后,队伍渐渐拉开距离,安海稳居第二,前头的黑龙江选手甩着大长腿跑得飞快。
跑到二十公里,那人的步子明显发沉,
安海通过他测算着时间,别跑出太离谱的成绩,计划就是破世界记录。
他超过黑龙江选手时,对方喘着粗气说:“兄弟,你这耐力跟铁打的似的,咋练的?”
安海咧嘴一笑:“在厂里每天扛百八十斤钢材跑八里地,您试试?”
跑到三十公里,队伍进入曹杨新村,这里是工人住宅区,家家户户阳台上晾着蓝布衫。
看见运动员跑来,居民们纷纷涌到路边加油。
有个扎着围裙的大婶端着搪瓷盆喊:
“安海同志加油!我们厂的黑板报就等着登你的照片呢!”
安海认得她胸前的“上海机床厂”徽章,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最后五公里,队伍拐上了苏州河路,河风带着潮气,吹得人身上舒服。
安海听见广播里传来“目前第一名,北京队安海,领先第二名1000米”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往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