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屋内,女子低泣的哭声飘入薛赜礼的耳畔。
他听得分明,表妹说要谨记着她亡母的教诲,此生,绝不为妾。
刹那间,薛赜礼觉得自己的心口发烫不己,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席卷了他,让他仓惶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确想让表妹做妾,并且还一意孤行地认为这是对表妹的补偿。
薛赜礼与旁人一样,都觉得以表妹的出身能成为他的贵妾,己是她的荣幸了。
这样的念头,极度傲慢、十分自私,根本没有半分对表妹的尊重。
时常听民间有节气的女子说,宁为平民妻,不做世家妾。
薛赜礼怔在原地许久,头一回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也如那位拜高捧低的人一样俗气。
他要补偿表妹,有千万种方式,为何偏偏要让她做妾?
这明明就是他自私自利,打从心眼里看低了她。
表妹虽出身不高,为人良善怯弱,却也自立自强。
为妾一事既违背了她亡母的遗愿,也是对她莫大的羞辱。
薛赜礼庆幸着自己先赶来厢屋听到了表妹的这一番真情剖白,而不是先向表妹提及要抬她为妾一事。
否则,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厢屋内的女子依旧在小声地低泣着,薛赜礼只觉得手中端着的首饰盒子十分沉重,压得他心口喘息不得。
红茹与红雨一边在庭院里晒被子,一边不停地望向薛赜礼。
薛赜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厢屋,红茹问他:“世子爷,可要奴婢去通传姑娘一声?”
他摇摇头,只将首饰盒子递给了红茹:“不必说我来过,只将这盒子交给你们姑娘就行了。”
红茹点点头,目送着薛赜礼英武的身姿离开月华阁。
等他走远了,背影再也瞧不见的时候,红茹才低声对厢屋的方向说:“姑娘,世子爷走了。”
过了一会儿,苏莞丝才施施然地走出了厢屋。
她刚大哭过一场,杏眸红肿不己,只是脸蛋上没有刚才那副哀伤的神色。
清风徐徐,苏莞丝倚靠在门槛上,嘴角上扬,喜意蕴藏其中。
只听她喃喃道:“今日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
出了月华阁,薛赜礼赶去了荣禧堂。
一进院子,就听见唐氏正在屋内摔碗砸筷,丫鬟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只有金嬷嬷在旁伺候着。
另一个嬷嬷瞧见了薛赜礼的身影,立时道:“世子爷来的正好,快进屋去劝劝夫人吧。”
薛赜礼蹙眉问:“母亲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那婆子压低声音道:“是老太太派人来教训了夫人一通,说京城里哪里有爷们儿不娶妻先纳妾的道理,太太若不会掌家,她便做主将老家的诗姨娘接过来,也好让太太长长记性。”
这位诗姨娘是国公爷未殉国前最疼爱的姨娘,因她出身良家,与宫里的诗贵妃是同族的姐妹。
所以哪怕国公爷去世了,唐氏也不能发卖了她,只能将她赶去老宅。
薛老太太这么恶心唐氏,等同于在唐氏心上扎刀,她自然十分恼怒。
薛赜礼听后也是一叹,半晌只说:“为了纳妾一事闹出这么多事端来,是我不孝了。”
那婆子一愣,听这话里似有隐情,不敢接话。
薛赜礼说完,便起身走进荣禧堂的正屋。
唐氏见了他,那眼泪就如决堤般往下落:“你祖母是要逼死我不成?因为宫里的诗贵妃,我连那贱人的一根皮毛都碰不得,她还要戳我的心肝,将那贱人接回咱们府里。”
她是越想越委屈,恨不得不顾体面地大哭一场。
薛赜礼听后只道:“是儿子思虑不周全,让母亲受委屈。既是祖母不肯,纳妾一事就作罢吧。”
话音甫落,唐氏都顾不得自己所受的委屈,拧起柳眉问:“你这是不想纳丝姐儿为妾了?”
薛赜礼眸光淡然:“儿不想因这事而闹得家宅不宁。”
唐氏听后心里还算熨帖,想着儿子总是心疼自己的,不愿让她受薛老太太的气。
“你祖母执拗,又一心想让史家女做你的正妻,她若存心使绊子,这事的确不好收场。”
对于纳苏莞丝为妾一事,唐氏心里并不是很着急。
只是苏莞丝暴露出来的心机与手段都深不可测,她害怕自己的儿子会着了她的道。
若是许了她妾室一位,她就再也翻不出风浪来了。
“我知晓你的意思,这事先往后放一放,我好好想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