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沟村是个偏僻的小村庄,唯一有点“现代”气息的,就是村口那座破旧的加油站。
那加油站不知道哪年建的,反正我记事起它就在那儿。两台锈迹斑斑的油泵立在水泥地上,旁边搭了个铁皮棚子,棚里搁着一张桌子和几把塑料椅,算是给过路司机歇脚的地儿。站里常年就老王头一个人守着,他瘦得像根竹竿,左眼瞎了,眼眶里白乎乎的,像塞了个乒乓球。村里人说他年轻时撞了邪,才弄成这样。老王头不爱说话,平时就坐在棚子里抽旱烟,烟雾呛得人首咳嗽。
村里人对那加油站总有点忌讳。有人说半夜路过那儿,能听见油泵里传出“咕噜咕噜”的怪声,像是有东西在喘气。还有人说,加油站旁边那棵老柳树上,偶尔会挂着湿漉漉的衣服,可没人知道那衣服是谁的,第二天再去看,又没了。时间长了,大家都尽量绕着走,能不去就不去。
我叫张栓,今年二十六,家里就我和我娘。她瘫了好几年,爹走得早,我没出去打工,留在村里种地,顺便照顾她。那天晚上,事情就从我去村口买烟开始。
那天是农历七月十三,月亮被云遮得严严实实,风吹得山上的树叶子哗哗响。我娘让我去老王头那儿买包烟,说她晚上睡不着,想抽两口解乏。我拗不过她,拿了五块钱,披了件外套就出门了。村里没路灯,黑灯瞎火的,我只能凭感觉摸到村口。
远远地,我就看见加油站那盏昏黄的马灯亮着。老王头舍不得用电,天一黑就点上那破灯,火苗摇摇晃晃,跟鬼火似的。我走近一看,老王头不在棚子里,桌子上的烟灰缸满满当当,旱烟袋还搁在一边,像刚走开没多久。
“王大爷?”我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散了,没人应。我皱了皱眉,心想他八成回屋睡觉去了。加油站后面有间小屋,老王头平时就住那儿。我正打算过去敲门,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怪声。
“滴答……滴答……”
像是水滴落地的声音,可那晚没下雨,地上干得跟石头似的。我循声看过去,发现那声音是从油泵传来的。两台油泵锈得不成样子,油枪耷拉着,像好久没用过。可那“滴答”声就是从那儿来的,清清楚楚。
我壮着胆子走过去,借着马灯的光一看,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油泵的出油口,居然在往外渗黑乎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落,砸在水泥地上,溅出一小滩。那液体黏稠得跟沥青似的,还带着股腥臭味。我蹲下身想看仔细,手刚伸过去,那液体突然动了一下,像活了似的,往我手指上爬。
我“哎呀”一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甩了几下,总算把那东西甩掉。可再低头一看,地上那滩黑水己经没了,像是被什么吸走了一样。我心里发毛,赶紧回头想找老王头,可棚子还是空的,马灯的火苗晃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像有人拖着脚在走。我猛地回头,却只看见加油站旁那棵老柳树,树影在风里摇得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脚步声却没停,一下一下地靠近,我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颤动。
“谁在那儿?”我喊了一声,嗓子都哑了。没人回答,可脚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低的笑声,像是个女人在笑,又尖又细,听得我头皮发麻。
我不敢再待,转身就往村里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我喘着气回到家门口,才发现手心里还攥着那五块钱,烟压根没买到。我娘见我脸色发白,问我怎么了,我没敢细说,只说老王头不在,糊弄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起了个大早,想去加油站看看昨晚是怎么回事。村里的公鸡刚打鸣,天还蒙着一层雾,我裹紧衣服,硬着头皮又去了村口。
到了那儿,我一眼就看见老王头坐在棚子里,低头擦着那根旱烟袋,像啥事都没发生过。我走过去,试探着问:“王大爷,昨晚您去哪儿了?我来买烟没找着您。”
老王头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只瞎眼白得瘆人。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昨晚?昨晚我在屋里睡着了,没听见你喊。咋了,瞧你这脸色,跟撞了鬼似的。”
我心里一咯噔,没敢提那黑水的事,只说:“没事,就是半夜风大,怪冷的。”说完,我掏出五块钱递过去,“来包红梅吧,我娘等着呢。”
老王头接过钱,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包烟扔给我,然后又低头擦他的烟袋。我拿了烟,正想走,突然瞥见他手腕上有一道黑色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沾上去干了。我忍不住问:“大爷,您手上那是啥?”
他手一抖,赶紧把袖子拉下来,干笑两声:“没啥,昨儿修油泵弄脏了。”说完,他挥挥手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