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破旧,木柱斑驳,地方也不够,但众人并不在意,主要是要有个聊天说话的地方,来排解排解今日的烦闷。
三三两两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狗日的官府,前脚刚给咱们落户,后脚就来征役,前几日还当他们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一群索命鬼。”
张大夫媳妇郑素兰声音颤抖:“我打听过了,村里的人,凡是被征走的,就没有活着回来的...”
“不到三个月就传来死讯,连尸骨都没见着。”
“我听说...”赵福压低声音道,“这几次征役,都是因为战事吃紧,朝廷兵力不足,才到处抓壮丁重数。”
“壮丁不够,就从我们这些流民下手。”
“呸!”赵富贵狠狠啐了一口,“他们当官的自己不敢上战场,倒让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去送死!”
长亭下,怨声载道,众人的怒火越烧越旺。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赵安猛地站起身,眼神凶狠,“与其被他们拉去当炮灰,不如——”
“不如什么?”有人小声问。
赵安咬牙,压低声音道:“不如跑!”
“跑?能跑到哪里去?”赵天媳妇绝望摇头,“咱们的户籍都落在土门渡了,跑出去就是黑户,连口饭也讨不到。”
“那也比等死强!”赵安重重拍地,“大不了躲进山里,总好过白白送命!”
......
就在这时,赵全忽然朝裴妗虞走去,对她道:“西娘,咱们小声说话,你跟赵伯说说,我家赵平赵安若是被征兵征走,还能活着回来吗?”
裴妗虞看向赵平赵安的头顶。
上面的死亡倒计时一眼就能看到。
她摇头:“活不了。”
即使这是预料到的结果,但到底还是抱着希望的,如今听到裴妗虞这么说,希望彻底没了,赵全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裴妗虞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继续点出几个名字,抿唇道:“他们也活不了...”
被裴妗虞点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本来要去征兵,但给衙役塞了点钱,求他们缓个几天的人。
也就是说,这些被征兵征走的人,全部都得死...
赵全和裴妗虞虽然只是小声说话,但其实村民们的注意力这会儿全部都在他们身上。
全部揪紧了心,光明正大的假装偷听。
听到裴妗虞这话的众人们脸色瞬间白了。
“西娘...”赵屠户声音发颤,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搓着衣角,“当真一个都...活不成?我也活不成?”
裴妗虞很想说不是,但这群人里面,赵屠户头上的死亡倒计时剩余时间最少,也就是说他是第一个死的...
她抿唇,轻轻点头。
“那...那我家男人...”
“去他娘的!”赵屠户砰地踹向石阶。
“我就知道。”富贵媳妇往赵富贵身上打去,眼泪却比怒骂先滚了下来,“我就说不能让那群衙役把孩子们带走,他们抓人的时候,就跟看死人一样啊...”
富贵媳妇崩溃大哭。
他们一家从绵亘山里完完整整一个不落的走出来,是多大的福气啊。
结果现在,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个去送死。
赵富贵一把搂住自家老妻,粗糙的大手胡乱抹着她脸上的泪,可越抹越多,最后连他自己也红了眼眶:“哭啥!咱家那些小子命硬,指不定能活下来!”
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长亭内外,众人又怒又悲,却偏偏一点办法也没有。
满腔愤懑的赵全看到静静立于长亭内,似胸有成算的裴玄,心中一动,提声询问:
“三郎,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这话一出,众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对啊!
裴家西娘能知祸福,裴家三郎有勇有谋,当初若不是有他们在,他们这群人也不能首全尾走出绵亘山。
或许他们有什么办法呢?
赵富贵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挺首腰杆说道:
“三郎,我这把老骨头虽说不中用了,但如今家都快保不住了。我富贵一家,愿死心塌地追随你们裴家。只要你们一声令下,我绝不犹豫,哪怕拼了这条老命!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带着哭腔道:“我们虽是妇道人家,没什么大本事,但洗衣做饭、烧水打扫,样样在行。官府既然不给我们活路,我们愿意为裴家做牛做马,只求能在这乱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