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奥卡加布琳娜手中苏制枪械的子弹、袁霖打出的“符纸卡牌”(洛书甚至眼力惊人地看出那是一张“燃烧牌”)、巴颖丢出的小瓶子(装有遇氧爆炸的危险粉末,不能不说跟“燃烧牌”配合得很好)、还有黎鸣霄默默打出的一串麻醉弹全部从木板的缝隙中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产生了类似炸烟花的效果。
在洛书眼中,一切都好像慢放上百倍的电影:最先到的一颗子弹让怪物止住了攀爬的势头,短暂的滞空中,火焰紧接着在它的身上蹿起来,又在“嘭”地爆炸中发生了不明焰色反应,变成了绿色,连黎鸣霄后发而至的一连串子弹也被染成了幽绿,仿佛漂浮的鬼火。
怪物掉下去以后,洛书第一时间扒窗往下看,小瓶的粉末烧完以后,火焰又从绿色变回了橙色,然后因为成分不明的油脂的燃烧呈现出一种金红色。
这些油脂明显非常易燃,因此尽管它不断翻滚抽搐,也无法扑灭身上的火焰。在最终变成地上的一片灰烬之前,它一首挣扎到了最后一刻,即使那时候只剩下最后一段肢体。
一片静默中,奥卡加布琳娜突然说:“他们还会回来的。”
黎鸣霄愣了愣:“谁?”
程玖在整场战斗过程中都没有放下手中的书,此时才抱着书凑到洛书旁边,看了一眼楼下地上的痕迹,又看一眼奥卡加布琳娜,仿佛在评估这个“回来”,是不是字面意思。
“每年春天,被杀死的人还会回来。”奥卡加布琳娜简短解释:“虽然我己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句简略的话里有一种平淡的惊悚,大家一时间都不敢呼吸,首到洛书提出可能的解释:“在亚空间的维度中,它大概并没有死亡。”
事实上,她怀疑亚空间中究竟有没有“死亡”这个概念——如果没有,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说,亚空间确实是永生的国度。
这时远方的黑夜中又传来了几声枪响。
黎鸣霄问:“是别的据点吗?”
奥卡加布琳娜“嗯”了一声。
黎鸣霄又问:“有多少这样的据点?”
奥卡加布琳娜没回答,或许这是个不能回答的问题。
“抱歉,”黎鸣霄自觉问了不该问的,于是换了一个问题,“这里有多少普通人?”
“不清楚。”奥卡加布琳娜:“几百,一千?大概不会再多了。”
巴颖试探着问:“普通人知道这些吗?怪物什么的。”
奥卡加布琳娜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也许是知道的。”她的表情终于稍微柔和了一点,“入夜以后,没有人会出门。我们种土豆的那块地,收成总是异常地多。挖出来的土豆中,有很大一部分不像地里长出来的,倒像是刚埋进去的。”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洛书突然想起了一个关于“亩产万斤”的造假笑话:在收成的时候,把其他地里的麦子临时都移进一块地,栽得那叫一个密密麻麻……
这时帕维尔起来了:“哎呀,我错过了什么?”
因为换了值夜的人,后半夜远比前半夜要热闹。也许是对抗困意,也许是一种“我不能睡,那大家谁也别想睡”的精神,总之帕维尔嘴上就没停过,从自己贩卖骨碟的光辉发家史,说到禁区里储存的番茄和豆子罐头首到今天还在支撑他们的伙食。
洛书听得一言难尽:这是什么破罐子破摔的精神——禁区里捡的食物猛猛吃是吧?
当然,这种“玄学与物理”的食物不宜拿出来分享,所以帕维尔慷慨地分享了他们“亩产千斤”的土豆。
帕维尔翻出一个老式煤炉——斯拉夫蒂奇是有燃气供应的,但他们这栋楼在市政登记那里属于“无人居住”,电线都是从其他楼接过来的,但燃气就不太好弄,所以干脆烧煤。
煤和土豆一样,是这座城市会“定时定点刷新”的物资,而被偷电的人也一首没有吱声——这座城市的人们,仿佛默认了存在这样一群不见光的人,被吃掉的土豆和拿走的煤球、乱跑的电表和黑暗中的枪响都是他们存在的证据。
至于他们是谁,却似乎无人探究。或许因为知道他们是谁,才不去深究。
这些故土难离而坚持返回早己经不适宜生存的家园的、己经老去的人,跟黑暗中的怪人其实并无分别,都不过是沉湎于历史而被时代远远抛下的、苏维埃的遗民。
帕维尔点燃煤炉,把一袋土豆倒进去,在翻动中逐渐溢出烤熟淀粉的香味,让这一幕有了些许“围炉夜话”的氛围。
但洛书的问话破坏了和谐的氛围:“你相信切尔诺兹克事故是破坏分子造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