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看着他:“本应该?”
玄华的眼中怜悯之色更重了,转头去看灵犀,说:“忘川,你看。”
星辰日月,风云变幻,当年眉清目秀的青衣公子眼角已畜出皱纹,眸色也不再清亮,腰却肥了一圈,他在昏黄的灯光下,将几根黄灿灿的金条放进一个铁盒,正要上锁时,突然砰的一声,窗户被人推开,一个瘦削男人已经利索地翻了进来,嘴里叫着:“老兄!”
变肥的公子蓦地一惊,觑眼去看,立即厌烦起来:“怎么又是你!又赌输了钱!黑夜里你偷偷摸摸跑我家里来干什么!”
瘦削男子转过身来,尴尴尬尬的,一脸谄媚笑容,竟是当年的白衣少年,忘川倒也没有觉得多么惊讶,人世变幻本来无常。只见他笼着袖子,凑拢几步,瑟瑟缩缩道:“那个,老兄,这不……今儿手气不好……那些个狗日子赌坊老板,到处撵我呢!嘿嘿,老兄,要不,你借我两个子,我明儿一定赢回来!连本带利还你!”
胖男人立刻发作起来,瞪起眼睛,叫道:“我借你!
我疯了我借你!自己把家产败光了!又来打我的主意!你走走!赶快赶快!看你这一副怂包样子!我见一次烦一次!走走走!”
瘦削汉子扯着脸嘻嘻一笑,期期艾艾地道:“这这这……我们……谁跟谁啊……你是我老兄……再说,我当年是为啥败光了家产的,还不是为了你……你,你现在发达了,不能忘了我呀……不要多了,二两!一两!一两总行吧!”他把竖起的两根手指变成一根。
肥男人叫道:“一钱都没有!我告诉你,我当年可没求你帮我!是你自己自愿帮我的!别老拿这事向我索恩索慧!十年了,你不烦我烦了!自己烂赌,不要净赖到我头上,是你自己把老婆女儿都输了吧!一滩烂泥,滚滚滚!从今天起,别到我家里来了!”说完,转身要去锁他的铁盒子。
瘦削男人的脸色却陡然变了,唇角一抽一抽的,露出几颗黄牙,阴恻恻的,眼睛里显出凶恶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吓人。
然后,他悄声拿起桌上的茶壶,突然扑过去,猛地向他的朋友头上砸去,那人一下子就栽倒了,他却没停手,一连砸了十多下,砸得有狠又猛,边砸边骂:“我是烂泥!我是烂泥!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小人!小人!小人!忘恩负义!……”
血溅了一地,忘川觉得都溅到自己的裙角上了,忍不住向后让了让,但其实那不过是灵犀里的画面。
玄华侧头看她,伸手拉住她胳膊,不知是怕她摔倒,还是不让她回避,忘川满脸疑惑地望着他,他却仍然不肯给出答案,狠心地说道:“还有这些。”
手掌又是一拂。
忘川不想看,却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
是天子脚下,繁华京师,楼宇市集都比其他地方来得大气华贵,一方匾额,一座牌坊,都显示着与众不同的风度和威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自然与别处不同,不止是衣着更光鲜,在连走路的姿势、脸上的神色也显出见过大世面的高人一等的自信与雍容。
然而这些是忘川在凡人记忆里早就见惯了的,她已经知道玄华要她看的绝不是这些表面繁华,果然,一转眼间,风华绝代的少女款款行了过来,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得忘川都忍不住心头一动,何况因为急急赶路而一不小心撞到她肩头的少年。
少年急忙侧身回头说抱歉,却在话尾处蓦然呆住,他长了十八九岁,大概还从未见过这样美得像画里人物一样的女子,天地间似蓦地乎劈开一道口子,只剩下他与她,他直直地望着眼前风景,完全忘了该有的礼仪。
而他生得也这样清俊脱俗,虽是一袭布衣,却难掩风华,于是少女羞红了脸,低着头任他看着,并不急着走开,垂着的双眸不时偷偷上瞟,是也想记住他的模样吧。
这样一场美好的邂逅。
玄华道:“忘川自然也能看出他们的前生。”
忘川道:“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二人殉情化蝶,修了几世,自该圆满。”她口中这样说,心里已经开始怀疑,如若圆满,玄华还让她看什么。
果然,玄华说:“的确本该圆满,可惜了一场旷世绝恋。”
灵犀里的画面由街市换做朝堂,皇帝高高在上,龙威之余一脸喜色,一旁的侍者高声念着圣旨,宣布这一年的金科状元——魏雨谦。
魏雨谦——那个清俊脱俗的少年躬身玉立在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上,领旨谢恩。
“小姐,小姐,魏公子中状元了!”丫鬟兴冲冲跑来,边跑边向小姐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