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着眼,笑道:“我起得早,小时候在漆黑之中挖泥巴松土,现在天没亮就开始磨刀。本文搜:61看书网 61ksw.com 免费阅读”
“我向来坚定自己的做法正确,从不被琐碎的念头绊住脚步。此外最重要的,我每天都在拼了命的赶路。”
陈箜猛地抬眼,面色苍白,良久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蓝溪鹦鹉学舌,故意朝着他瞪大眼睛,“先生,我与你不同。”
她逼近陈箜,缓缓俯下身,“直到死,我都不会躲。”
陈箜皱紧眉头,说:“你还是不明白,你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到时陛下得知,你觉得还会留下你吗?”他摇头,“在这个时局里,活不长久的。”
“这个时局?”蓝溪的手指自袖中抓紧某物,猛地刺入眼前人的胸膛,“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已经再想办法了。”
陈箜只觉胸口一凉,却不敢向下看,只是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你是想……”
“是啊,你现在才想到确实迟了许多。”蓝溪将短刀拔出,嘴角挂着笑,再次狠狠刺入,“我当然要活在有利于我的时局里。”
她身体前倾,替陈箜说出那贯穿他整个人生的词句,“时局迫我……”
蓝溪将短刃插进他的胸口,最后再深深看一眼面前摇摇欲坠的老人,“……我便掀翻它。”
她握着陈箜的手,搭在刀柄上,嗤道:“我确实没带我父亲留下的那一把刀。”
晚云渐收。
蓝溪用丝绢将手指简单地擦了擦,侧头看一眼还在外头等待的仆从,慌乱地冲出门去,喊道:“快,快来人,先生他自尽了!”
*
“别拉我,让我再来一杯!”
崔玄成,将变州从一片小土坡拉扯成如今连接南北的粮道枢纽的刺史大人,现下正歪歪扭扭地靠在小巷的墙角,从在腰间摸索出一个金鱼袋,手指伸进去,却只抓出了一把替代被替换掉的碎石子来。
“又是哪个诈狡鼠辈!”他怒火上涌,将鱼袋连同里头的碎石子一同甩进了阴沟,可掷出的瞬间又后悔起来,只好弓着腰摸黑去找。
漆黑夜幕下,任凭他怎样瞪大双眼都看不清东西,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腰酸背痛,直不起身来。
“像个老头一样。”他想。
忽地眼底下什么东西闪了闪,他下意识望过去,刚好撞见自己在黑水洼间残破的倒影。
倒是忘了,他现在已然是个老头。
死气沉沉、萎靡不振、苟延残喘的,老头。
崔玄成缓缓蹲下,抱住醉意上涌的头颅。他愿意付出一切来换一口酒,但他却很清楚,自已早已身无长物。
除却刺史的虚名,他还剩下什么呢?
那双从前牧民一方,干劲十足的双手;那双曾经预见许多转折点的眼睛;那张曾在春日宴上力压群雄的唇舌……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奄奄一息。
“像是那只铜钱被偷偷换成石子的金鱼袋。”崔玄成混乱地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呢?”
“扔到哪去了!”他哀嚎道。
“半夜三更,不睡觉啊!”深巷中有人怒吼一声,接着是木门被重重关上的“哐当”声,整条巷子陷入更浓重的黑暗。
他曾经被先帝邀入宫宴,同各大世家贵族推杯换盏。崔玄成这个名字曾被多少人邀为府中座上宾。
“何以……至此?”他扶着酸痛的腰直起身来,忍住喉头的腥甜,将发冠扶正,捋着唇下稀疏的胡须,试图装出从前那目空一切的模样来,走在低矮的房屋之间。
月光下落,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崔玄成回过身去,来寻他的是府上幕宾,河东兖州人,名叫邹允,是崔玄成从前在阆京的同窗。此刻他正提着灯,快步向着崔玄成走来。
“大人,您怎的又喝这样多?”邹允搀扶住他,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钱被偷了。”崔玄成接过灯笼,撇嘴委屈道:“鱼袋也丢了。”
邹允叹一口气,“丢了再换新的不就成了。秋夜里凉,大人小心被风吹坏了腿。”
“那是我最后一个鱼袋了。”崔玄成脑中天旋地转,胡乱说道:“我在阆京的最后一点东西都剩不下……”
“大人,您糊涂了。”邹允架住他的胳膊,缓声道:“方才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已经穿过首阳谷,不日便要抵达变州了,让他瞧见您这个样子多不好?”
说及此,崔玄成终于清醒过来一些,“我知道。可是,可是……”
“您担心千子坡的山匪,是不是?”邹允接道。
“呸!”崔玄成气道:“那一山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