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檀香缭绕，纸钱灰烬随风飘散。

“老太太灵巧前自然会有我和楚楚、乘风两个孩子守，”陆良栖冷着脸看向跪坐在蒲团上的陆昭昭，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干巴巴地赶客，“身子最重要，明雅县主不必久留。”

陆昭昭没有吭声，垂眸笑了一下，将黄纸扔进火盆，站起来转身走出灵堂。

忽然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眸望去，只见灵堂外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林珉辰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剑，冷峻的面容在素白灵幡映衬下更显肃杀。

他大步走来，在灵前恭敬上香，随后转身出了灵堂，看向陆昭昭，眼底暗潮翻涌：“借一步说话。”

陆昭昭随他来到后院竹林。

秋风卷着枯叶擦过她素白的裙角，林珉辰突然转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老太太中的是幽槐花毒。”他指尖发凉，“而且她死的时候你恰好在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昭昭轻笑，任由他攥着自己：“小将军好眼力。”她忽然踮脚凑近他耳畔，“那毒，可是陆良栖亲自喂到老太太唇边的呢。”

林珉辰瞳孔骤缩。

陆昭昭趁机抽回手，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擦手：“祖母之死我虽然推动了些，可这毒终归与我没什么关系，毕竟我初来乍到，没什么人力物力去做这些。”

帕角绣着歪斜的槐花——陆昭昭这是在明摆着挑衅陆良栖。

“你设局。”林珉辰声音发紧，“故意让陆相以为必须灭口？”

“我只是告诉老太太，我父亲担心他血脉不纯，已经要采取行动了。”陆昭昭抚过竹叶上的露水，“果然知子莫若母，只说了这么一句，老太太就明白了。”

水珠啪嗒坠落，像极了那日老太太吐出的血。

林珉辰突然按住她肩膀：“你连祖母都能算计？”

“祖母？”陆昭昭忽然笑出声，“她并未生我，无生恩；给我下药把我送给四皇子，更是没有养恩，”她眼底泛起血色，“小将军，生恩养恩皆不在，她于我只是个道貌岸然的老妪罢了，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竹林沙沙作响，陆昭昭鬓边白花被风吹得颤动：“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没人在乎陆昭昭是死是活，只有我把自己当个人，而不是个换来换去的物件。”她仰头直视林珉辰，“现在，轮到他们尝尝被物件算计的滋味了。”

林珉辰喉结滚动：“你与我合作只是为了得皇帝青眼？你连我都要利用？”

“不。”陆昭昭摇了摇头，“是合作。”

林珉辰皱眉，并未接话。

她指尖冰凉：“你并不是在给太子做事，这点你隐瞒了我，我们扯平。”

听到这话，林珉辰愣了一下，脸上堆起来的怒容都消失了：“你……”

远处传来哀乐声，她转身，白裙掠过地上的叶子：“陆良栖书房暗格里，还藏着更精彩的东西呢。”转身时陆昭昭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珉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那暗格里究竟藏着什么？

当夜，相府守灵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

林珉辰借着夜色翻入书房，在博古架后摸到暗格机关。

一叠泛黄的信笺滑落，最上方那封赫然盖着某个官员的私印。

“——今科进士名额已按约定分派，崔氏三人皆入翰林……”林珉辰的指尖在“陇西李氏愿以盐铁之利换兵部侍郎之位”处顿住。

这些蝇头小楷组成的不是信件，而是一张将朝堂变成棋盘的蛛网。

陆良栖一直在借着丞相之名，买卖官爵，大肆敛财。

林珉辰皱眉。

——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忽然有脚步声逼近。

他迅速将信塞回暗格，闪身躲入帷帐后。

透过纱帘，看见陆良栖正将一卷名册放入暗格，名册边角露出“越州”二字。

待陆良栖离去，林珉辰展开名册，瞳孔骤然紧缩——这竟是北境三州的驻军布防图。

这图描绘精细，大大小小的防线都被标记清楚，旁边注释的批注不仅有本国的豪迈雅致的字迹，更有一排排的北狄文字。

林珉辰打小在边境长大，依然能看懂一些北狄文字，自然也就能看出，那些北狄字就是在翻译那批注。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苍白的脸色。

暴雨倾盆时，陆昭昭正在煮茶。

见林珉辰浑身湿透地闯入，她将烘着茉莉香的手炉推过去：“小将军见到布防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