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卑沙城的捷报已传遍京畿。”
崔敦礼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振奋:
“此刻朱雀大街上已是灯火如昼,百姓们自发挂起红灯笼,连坊市的酒肆都彻夜不歇,处处都是庆贺的声浪。”
他将地图在案几上缓缓铺开,羊皮纸的纹路里还带着油墨的清香。
崔敦礼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标着 “卑沙城” 的位置,那里用朱砂新画了个圈:
“程将军派快马送来军报,说卑沙城守将已献城投降,下一步打算挥师建安城。
只要拿下那里,便能像一把铁钳掐断高句丽与百济的联系,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李治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指尖从辽东的辽河一路划过,越过青丘、带方,直抵新罗的金城。
那截露在龙袍袖口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划过之处,仿佛能听见千军万马的嘶吼。
“让他打。”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尾音里还残留着方才对幼子说话时的温和,却又添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崔敦礼刚要应声,却见李治忽然停了手,指尖悬在新罗的疆域上,眼神悠远起来。
他想起几日前新罗王金法敏遣使者送来的那盒鹅卵石,巴掌大的锦盒里装着三十三颗圆润的石子,每颗石面上都用朱砂刻着城名,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力气刻下的 那是被百济焚毁的三十三座新罗城池。
使者跪在殿上,捧着锦盒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说每座城陷时,百姓都朝着长安的方向叩首,盼着天朝的援军。
“你让人把那些石头送到史馆。”
李治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找个紫檀木的锦盒装好,旁边用小楷注上:‘永徽六年正月,百济陷新罗三十三城’。”
崔敦礼愣了一下,抬头时眼里满是不解。
他跟随李治多年,从未见帝王要将藩属国的败绩如此郑重地载入史册的。
“陛下,史馆向来记载我朝的文治武功,这些败绩记下来,怕是……”
“要让后世知道。”
李治打断他的话,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藩属国把咱们当靠山,捧着赤诚之心来投奔,咱们就不能让他们摔着。”
他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宫墙,看见朱雀大街上那片象征着安稳的灯火:
“今日记下来的是三十三座城的名字,明日便要让百济人知道,这三十三座城,咱们会一座一座帮新罗拿回来。让天下人都看看,我大唐的‘天可汗’三个字,不是刻在碑上的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