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金忠病着,蹇义、杨士奇很快就到了。永乐故作轻松问:“皇太子已无大碍?”
蹇义忙说:“托皇上的福,殿下已能处理公文,听张兴说,只是饮食大不如前,身子还虚些。”
杨士奇补充道:“太子殿下虚怀若谷,屡戒臣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陛下此次责问, 太子反躬自省,存心爱人,剖决庶务条理清晰,见仁见智,决不负陛下所托的。”
永乐慢慢听着,不置可否,待杨士奇说完,话锋一转:“太子之事朕自知之。你二人既是东宫辅臣,更是朕倚重的股肱之臣,朕之家事对你二人也不隐瞒。当下,外间风言汉王多违法之事,朕听说了一些,你二人可有耳闻?”
汉王之事恨不能满南京大人小孩都知晓了,街头巷尾窃窃私议的,没有别的话题,二人岂不知道?可又怎么说呢!皇上什么意思?是要整治汉王还是要试探一下太子身边的大臣?东宫刚刚恢复一些,关键时刻不能有任何闪失。蹇义素有诚笃之誉,皇上突然蹦出的话题让他不知怎样回答,实话实说与无话可说似乎都觉不妥,脸憋得通红,看着一向机敏的杨士奇,希望他此时仍然机敏,口吐莲花,巧妙回复皇上的问话,保全辅臣也保全太子。
“让皇上见笑了,”杨士奇心领神会,眉毛一扬,冲着皇上拱手,“看您问的这两个人。外间谁不知道我们是陛下钦任的东宫辅臣啊!臣等图报君恩,鞠躬尽瘁,按皇上的旨意辅佐太子,把自己的一孔之见献与朝廷,殚思竭智,处心积虑,切切此心,天地可鉴。 于是乎,有人造谣说辅臣是所谓太子党,请陛下明察。”
很短的工夫,杨士奇急中生智,一套完善的奏词已经形成。 “答非所问也!”永乐略表不满,“二位之耿耿忠心朕自知之,否则也不会有尽逮东宫辅臣而宽宥二人之理。” “臣正要往下说呢!”杨士奇接话,“皇上一怒之下逮东宫僚属,锦衣卫到文华殿、詹事府索人,横冲直撞,毫无顾忌,外间盛言太子党完蛋了。一夜之间而锒铛入狱,道路行人,避之唯恐不及,谁也不敢更不愿和我们说汉王的事。汉王身边的人于臣等不屑一顾, 旁人更是躲得远远的,远离是非之地,汉王之举,臣怎会知道?陛下不拿臣当外人,臣对君也是百分百,有两件事是天下共知的,第一件,汉王受封转封,却长期滞留京师,皇上 多次催督,远近都不肯行,不知其是何意?第二件,京城上下皆议迁都之事,汉王一再请 求留在南京,留于旧都,又不知其何意?此其心路人皆知,臣不敢妄断。臣之拳拳之心, 惟愿陛下从早从善处置,以全父子之恩、兄弟之情。”
永乐默然。 杨士奇一番推心置腹的宏论,保全了太子及辅臣自不当讲,更把个吏部尚书蹇义佩服得五体投地,若这个从五品的左谕德马上超擢为礼部尚书,比那个吕震也不知要强多少倍。 可皇上不满太子,太子身边的人也没有升职的机会,士奇的官衔还停留在永乐初年的任职上,他想多说一句,这种场合又怎么说呢。
之后,君臣扯了一会儿天下奇闻的闲话,连这闲话都像是杨士奇安排好的,个个都有割舍不断的亲情,个个亲情都充满了跌宕起伏,在大起大落的不可思议后,归于平静,太让人揪心了。
蹇义感动了,皇上更感动了。 小太监马云不负皇帝厚望,今日装成测字的,明日装成乞丐,再后来又是郎中、书生、甚至京营官军的小军官,两个多月里,一应事宜了解得清清楚楚后回宫复命。事涉皇家骨 肉,他哪敢有半点马虎,何时何地访何人,姓字名谁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近往远说,僭用皇太子乘舆,纵兵抢掠、当街打死兵马指挥使徐野驴,孝陵淫案、 笪桥案主谋、追杀当值军卒,护送皇后灵柩失礼,京师纵火、抢劫案主谋,私募力士三千人为王府爪牙,云云。永乐慢慢听着、看着,许多事件竟和杨士奇、金忠北京之言相吻合, 和他听到的传言相吻合。他的手在颤,长髯在抖,眉头一点点蹙紧,面色阴沉得像骤雨将至,一座埋藏了多年的火山就要爆发。
“事已至此,皇上龙体要紧,切勿动怒,一切顺其自然。”马云低声解劝。 永乐没接他的话,却一字一板:“你下去,传朕旨意,令黄俨速宣汉王进见,一刻不得耽搁。” “遵旨。” 黄俨并不知马云的密差,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因而无法准确告诉汉王皇上宣他的目的。
午门榜文揭去,皇太子病情好转,汉王也就隐隐有了大厦将倾的感觉。 从王府出来,黄俨不温不火,高煦开始还抱着几分侥幸,以为是峰回路转,皇上要说真的了,但二人走着,说着,就觉不对劲了。谈易立大事,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