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身影在窗内一闪。
她脚步未停,心头却猛地一紧,薛姨妈的吩咐里,从头到尾,可没提过珠大奶奶一个字!寡妇失业的……她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赶紧低下头,目不斜视地匆匆走过那扇安静的窗户。o<,5o2?4~$?看@书μ× @@^免?&费\阅¨@读μ
碧纱橱里静悄悄的,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冷药香和墨香。宝玉歪在外间榻上翻书,见周瑞家的进来,只抬了抬眼皮。里间,黛玉正临窗伏案,不知是看书还是写字,纤细的背影对着门。
周瑞家的定了定神,努力挤出最殷勤的笑容,掀帘子便往里走,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的熟稔:“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戴了!” 她径直走到书案边,将那匣子“啪”地一下搁在桌角,动作麻利得甚至有些粗率。
黛玉搁下笔,缓缓转过身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清凌凌的目光先扫过那敞开的空了大半的匣子,又落在周瑞家的脸上,像两泓深秋的寒潭水。那目光静得可怕,看得周瑞家的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凝固,心头那点虚浮的底气,瞬间漏了个干净。
“哦?”黛玉的声音不高,清冷冷的,像碎冰落在玉盘上,“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
周瑞家的心猛地一沉,喉咙有些发干,强笑着回道:“各位姑娘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
黛玉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洞穿一切的冷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我就知道么……”
她轻轻地说,声音低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如同淬了冰的针,直直刺进周瑞家的耳膜,“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轰”的一声,周瑞家的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头顶,瞬间又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彻骨的冰冷。脸上那点强撑的笑容彻底碎裂,她张口结舌,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额角鬓边,冷汗密密匝匝地渗了出来,瞬间变得冰凉。她下意识地想辩解,想说“顺路”,想说“凤姐是管家奶奶”,可在那双清澈见底、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的眸子注视下,所有早已盘算好的托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堵在喉咙里,成了烧红的炭块,烫得她生疼。
完了。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她脑子里炸开。她下意识地弓下腰,几乎想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声音干涩发颤:“姑…姑娘说哪里话,是…是姨太太吩咐的顺序,我…我……” 语无伦次。解释就是掩饰,越描越黑。她慌乱地垂下眼,不敢再看黛玉的脸,只觉得那两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凌,将她牢牢钉在原地,钉在了某种她此刻才猛然惊醒的、关于轻慢与势利的耻辱柱上。这小小的两枝宫花,原来不是点缀,竟是砝码,是刀锋,是她亲手递出去的、足以衡量她在主子心中分量几何的冰冷标尺。
“顺路?”黛玉唇边那点冷峭的弧度加深了,近乎自语般重复了一遍,目光却已从周瑞家的脸上移开,落回那两枝孤零零躺在空荡匣底的宫花上,带着一种洞悉世情后的疲惫与疏离。那眼神,仿佛看的不是花,而是透过这花,看到了这深宅大院底下森严的等级、微妙的倾轧和无处不在的冰冷算计。
周瑞家的僵在原地,像一截被雷劈焦的木头。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油,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腑生疼。
她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那些“并非有意”、“凤姐处近便”的辩解,此刻都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不敢开口,生怕一个字吐出来,都会引来更锋利的嘲讽。她只能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上沾的一星尘土,汗水沿着鬓角滑下,在衣领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冰凉黏腻。
“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轻,也更淡,像一缕抓不住的烟,“东西搁下,你去吧。”
这五个字,如同赦令。
周瑞家的如蒙大赦,连谢恩的话都忘了说,只胡乱地屈了屈膝,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棉帘子在身后落下,隔绝了里间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她靠在冰凉的廊柱上,大口喘着气,心口还在擂鼓般狂跳,后背的冷汗被风一激,冻得她打了个哆嗦。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已西沉,天边堆着些暗淡的云絮,暮色正从四面八方的屋角檐下无声地漫上来。
她不敢再多停留一刻,迈开有些发软的腿,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梨香院的方向疾步走去。每一步都踏在虚浮的地上,那两枝宫花带来的寒意,似乎已浸透了骨髓。
回梨香院的路,明明比来时短了许多,却走得异常漫长。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凤姐那似笑非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