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委地,与那蔓延的鲜血无声交织。
尤二姐闻讯踉跄赶来时,只看到雪白的地砖上,那滩已然凝固的、暗红的血,和散落其间的几缕断发。她双腿一软,瘫跪在血泊旁,颤抖的手想去触碰那暗红的冰冷,却终究不敢。她望着妹妹那张再无生息却异常平静的脸,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月夜,三妹眼中燃烧的火焰,和那句斩钉截铁的“清清白白”。此刻,这血,这剑,这断发,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肺。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般的抽气声,最终化作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撕破了贾府上空虚假的宁静。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冰冷的雪粒子无声无息地落下,覆盖了庭院,也试图温柔地覆盖那刺目的红。然而那摊暗红在素白之中,却显得愈发惊心,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烙在冰冷的青砖地上,也烙在所有目睹者的眼底心底。
尤三姐的棺椁静静地停在简陋的灵堂里。柳湘莲一身缟素,形容枯槁,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他默然立于棺前,手中紧握着一卷素帛。良久,他缓缓展开,上面是他以血为墨、以指代笔写下的三个字,力透纸背,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悔与祭奠:
“未亡人”。
白幡在穿堂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呜咽如同泣诉。那三个血字,映着满堂惨淡的白,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也像一场无声的控诉。清白与污浊,生路与绝境,炽烈的生与冰冷的死,所有界限都在那柄染血的鸳鸯剑下,碎得如此彻底,又如此分明。灵堂之外,细雪纷飞,天地皆白,仿佛一场盛大而徒劳的葬礼,试图掩埋一切,却只让那棺椁中的一点未寒之血,愈发灼痛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