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唯一正版

我还是头一回被一棵树问这种问题。

我望着那截枝芽, 是柔软的嫩绿色。轻轻躺在手心里，手感有点儿像握住了团棉花，软软的。於是我蜷了蜷食指, 勾住那截嫩芽, 回它：“嗯，朋友。”

它的语调一下就变得高昂起来, 兴高采烈问：“那我可以跟你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吗！”

“你要怎么跟我？”我从上到下打量了眼这棵苍天巨树, 惆怅地说：“你这么大，我挖不动，而且就算挖得动，我也扛不动。”

“我可以把自己的一部分附在树枝上, 你把树枝带出去就好啦！就像跟你同行的人带着的那根竿子一样，它是我远亲。不过那根竿子没有我厉害,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树，它连神智都没有, 比我差远了，哼。”

在敷衍树这件事上, 我从来不敷衍, 於是我敷衍地回：“嗯嗯嗯，你最厉害。”

它竟然还真信了：“哼, 那是自然。”

……

等封十八睡醒，从芦苇堆爬起来，就疑惑地看着我手里的树枝，问：“你睡个觉怎么还睡瘸了？难不成你梦游的时候跳广播体操踢到树了？”

这样问着, 她还低头, 仔仔细细检查身上，确认自己是不是也被我踢到了。

“你才梦游, 你才瘸了！我之前跳广播体操是为了取暖，你不要混淆黑白。”我愤怒地反驳完，才解释道：“我也给自己找了件法器，不行吗？”

然后我就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拄着拐杖…哦不，树枝，怒气冲冲顺着小溪走下去了。

那些星星点点的魂魄碎片再次从树叶的缝隙中涌出，安安静静栖在溪面上，照亮了这方天地。

我环顾四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但定睛一瞅，周围环境和昨天似乎也没什么变化，还是只有密密麻麻的树木，以及密密麻麻的墓碑……

等等，墓碑，我竟然在墓地边上睡了一整夜，还睡得这么香？？？

果然变态见多了自己也会变态啊。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样回去之后我就要跟林狗他们格格不入了。

说到林狗，他特别好玩。人菜瘾大，每次想看恐怖片又不敢自己一个人看，就会把我拉上一起，在他家客厅开投影仪。看着看着他就开始害怕，怕着怕着他就想找东西抱着，找着找着我就把翠花啃烂的毛绒玩具塞他怀里，抱着抱着他就会被翠花留下的口水味臭到，然后一瞬间清醒过来。

所以我看恐怖片的一大乐趣就是观察林狗的reaction。

真的，有人懂吗？就是那种整个人怕得钻上沙发蹲着的时候，突然表情卡壳，再无缝切换成震惊丶惶恐丶嫌弃，最后从沙发上弹下来暴跳如雷，想发火又不敢发火。

那个过程贼好玩。

等回去之后把我在这见到的事情给他盘点盘点，就又可以收获完美的reaction了！

我满心欢喜规划好自己的每日一乐，又认认真真回想了老半天，才意识到这里究竟少了什么东西。

那些人木，都不见踪影了。

再擡头看看，树枝上空空荡荡，也没长新的，奇了怪了。

我问手中的神树：“那些脑袋都去哪了？”

“它们都化了。”

“化了？”我惊讶於这个答案，定睛瞅了瞅脚下，发现还真是。化作腐殖质那样的东西，厚厚地铺在泥土上，就像肥料一样。

连人木都可以循环利用，化作春泥更护树。

“这里生态确实怪好的嘞。”我朝神树感慨。

“那是。”它傲娇地叉起两片叶子：“不然怎么出得了我这般厉害的树？”

叶子在碎片光芒下显得透亮，和它本体那些巨叶不同，小小的，上面还有层薄薄的白绒。看起来毛茸茸，很好rua的样子。

这样想着，我也这样干了，伸手，rua了rua。

又rua了rua。

“住丶住手！痒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对本尊动手动脚的！”

手感确实蛮好的。我优哉游哉调戏完树，继续踩着那片黑乎乎的土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双腿都要酸了，还是连尽头的影子都没看见。

我身心疲惫，试图询问神树：“这条溪到底有多长啊？为啥我一点儿都看不到头？”

它答非所问：“走丶走下去就能到了嘛！尔等凡人意志怎么如此薄弱，走几步路就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