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听完这番话,点了点头。.d~i\n·g^d?i_a*n/k′a.n.s¨h!u~.~c+o*m¨
问道:“佃户都跑光了?”“跑光了。”崔光耀苦笑,“年前就开始跑,年初一过就更凶了。先是小户,一家两口悄么声的走,后来大的也不瞒着了,直接收拾行李赶路。有的带着牛车,有的挑着担子,连家畜都不留一只。”“都往哪儿跑?”“往哪儿能跑啊?东边说是还有口锅能烧的,就奔东边,南边说河岸边还没冻死,就奔南边,反正是能走一户是一户。也有往北边走的,听说那边靠近边寨,有驻军,饿不死。”李北玄点头,又问:“那其他地主家的呢?你不种地就罢了,那其他人家地多、底子厚,总有人撑得住吧?”“呵。”崔光耀轻笑一声,声音沙哑:“地是多,可人都没了。佃户全跑了,地主也顶不住。”“老李家年年打五十石租谷,族里还出过举人,可今年连正月粥都没熬到,老三就带着婆娘逃了,老大病死炕上,老二原本也想逃,被佃户本半夜劫了杀了,尸体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西坊刘家原本有三十亩田,正月刚过就出事,佃户一夜之间跑空了,刘老爷气得中风,第二天也没挺过来。2?看<书£屋??小}说÷网=t t无#错?&内1(+容¨”“还有孙家、何家……反正我认识的这些个小地主,死的死、逃的逃,要么就是跟我一样,卖了细软打算往外走。”李北玄微微皱眉:“跑得这么干净?”“正常。”崔光耀叹了口气,道:“这世上,佃户就是最没根的那一拨人。”“往年里靠着田租还能苟一苟,今年这雪一下,全断了活路。再加上外头有人传,说南边还能活、北边还能讨口饭,又眼见着地主也快扛不住了,他们自然一个个就跑了。”李北玄闻言沉默不语,目光微敛,似在思索什么。而赢高治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呢?你也说了,有宅子、有地、有家底,怎么也说走就走?”“我不走,等着死?”崔光耀苦笑着看他,“就剩我一个人,地没佃户,铺子没掌柜,街上饿殍满地,我一个人坐在屋里数铜板,能数出米来?”“说句不中听的,我要是再晚跑几天,怕是现在也该倒在城门口了。”崔光耀说完,接连叹了几口气,一声比一声沉重。赢高治张了张嘴,似乎还想继续问点什么。可目光在崔光耀身上转了一圈,却忽然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r?c,y,x*s~w..~c^o*m_这人已经把家底、处境、打算说得明明白白了。真要再问,怕也只能问些“你昨晚吃的啥肉”这种细枝末节。以赢高治的审讯能力,也审不出什么东西了。于是他只好侧过头,一直瞅李北玄。想传个眼神过去,让这个专业人士来接着审。结果李北玄压根没理他,反倒直接摆了摆手。看向崔光耀,淡淡开口:“行,大概情况我都知道了,你回家去吧,也别逃了。”听见这话,崔光耀的脸顿时一白。但随后又听李北玄道:“现在晋阳城已经被我们接管了,不光日夜有人巡逻,每日还有三顿粥饭,你留在晋阳不光更安全,也有吃有喝,回去吧。”“啊?”崔光耀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首:“多谢伯爷!多谢殿下!小人……小人一定洗心革面,听从差遣,绝不胡来!”“行了,别磕了,回去吧。你又没做错什么,何来洗心革面一说?”李北玄淡淡说完。崔光耀顿时满脸感激,连连躬身,踉踉跄跄地被人领走了。 而直到他背影消失在庙前街尽头,赢高治这才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问李北玄:“……你不问了吗?”李北玄摇了摇头,道:“不问了。”“啊?”“该问的我都问了,他该说的也都说了,还留他干什么?”“……”赢高治一脸懵。忍不住去回想刚才崔光耀说的那些话。是,确实说得挺对。但说到底,也全是些乱世常见的“家破人亡、地主逃难”那一套。听着惨是惨,但似乎也没什么新意。更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为啥李北玄会说“该说的都说了”?“难道,还有什么不该问的?还有什么他不该说的?”赢高治眨巴着眼睛问道。而李北玄不疾不徐的点了点头,微笑的看着赢高治:“殿下,孺子可教也。”“我特么……”赢高治憋了憋气。